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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無聲血海

  • 尋心孤子
  • 梅歆
  • 4172字
  • 2019-06-27 17:55:08

中原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長期以文官治國,守內虛外,養兵不戰,奉行一職多官的政策從而保證皇權,又大興土木,苛捐雜稅,再加之政治腐敗,土豪鄉紳欺壓百姓,一時間好似繁榮昌盛,實則民不聊生。

此等內外憂患、財政困乏之際,奢靡腐爛之氣,直至晟宗登基,才被決定加以大整。

晟宗年輕氣盛,思想超前,向來敢作敢為。

他對王臨川的才干十分欣賞,即位后便邀其進京,任其為相,進行變法。

從此國庫充實不少,百姓生活富足了許多。

這次席卷中原各各方面的革新,史稱“曦寧變法”。

但有人歡喜就總有人眼紅。

變法雖好,但卻使以司馬亮為首的保守派的利益嚴重受損。

于是在晟宗去世之后,曦寧變法受到猛烈打壓,也就草草告終了。

司馬亮為人溫和,心腸不壞,他與臨川先生只是政見不和,倒無太大恩怨。

但整個司馬家有的是像司馬仲明一樣居心叵測的人物。

為防王家勢力卷土重來,司馬家族以萬雪山分支為首,給臨川先生下毒致其病逝,無所不用其極暗中取走王家族人性命。

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平常婦孺,只要是身子里流著與王臨川相同的血,哪怕是那么一點一滴,都在歲歲年年之間消失不見。

而這次滅門的總領,就是百年來司馬家唯一練成萬雪寒溟的武學奇才,司馬仲明。

王嚴王珂乃王臨川三弟王臨陽的后人,自然也是無辜地被卷入這場風暴之中。

但二人滿心以為自己闖蕩江湖,父母許久前已是亡故,又早就沒和族里的人聯系,姓王姓周姓什么都是沒個所謂,已經與此逃得遠遠的。

可哪成想,這司馬仲明還是找上了門來。

“那蕭山雨本偷了別人家的貴重物事拿到西蜀倒賣,被強盜打個半死,我當日剛滅了你二叔全家,心頭樂的很,就把他順手救下了,不想那混人非得纏著我拜師,要不是聽聞王家女兒嫁與白水州鄭家,我才懶得搭理他。”司馬仲明冷冷道。

“你這混蛋!”王嚴怒罵道。

司馬仲明臉色微變,道:

“你要再敢說一句鬼話,我就去把你妹妹的舌頭給扯出來。”

王嚴聽后也不敢辱罵,只是忍著痛,惡狠狠地看著好似夢魘般的司馬仲明,想不出一點辦法。

試圖運氣與其斗上幾個回合,可是雙臂連把刀握好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進招了。

司馬仲明繼續道:

“要說那人是個蠢材,又倒是把那座迎海閣打點的穩妥,名號響亮的很,不然你們三個也不會在這兒了。”

鄭悠輕笑一聲:

“那白水州城這么多家船夫絕不租船,我想到了是他,難料到是這結果。”

“是他計策的,那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

“這樣我就全明白了。”

鄭悠道:“為了殺我們,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呢。”

司馬仲明聽后輕哼一聲,臉上寫滿了不屑,說道:

“你小子天資不錯,腦殼子也機靈,不如認我為義父,為我效力,我定傳你神功,保你富貴。”

鄭悠只是微微一笑,應道:

“好啊,只不過你得先跳到海里,放我們去琉球,到時候我天天給你燒香,以盡后人孝道。”

司馬仲明因練神功,寒氣集于體內,一生都未娶妻生子。

聽到鄭悠說以盡孝道四字,頓時怒火滿腔,雙目一凝,一個箭步沖去。

捏住了鄭悠的喉將其提起,又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怒罵一聲:“別在這跟老子嘴欠,瓜皮娃子。”

王珂聞此,竟是孩子也不管,從桅桿后沖出,叫到:“悠!”

司馬仲明見王家小妹出來,以掌迎面而去,想將其斃命。

鄭悠即刻甩出飛刀功向司馬仲明兩腿。

感覺到背后有暗器襲來,司馬仲明往左一晃躲過,這時王珂也擺起架勢,朝其攻來。

長劍刺出,即刻就被司馬仲明接住,疑惑道:

“你也配跟我過招?”

隨即將劍甩出,一掌朝王珂小腹打去。

王珂被這掌打飛很遠,倒在桅桿上,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無法起身。

“小妹!”王嚴叫到,“司馬仲明你這該死的臭賊,女人也要打!”

他使出渾身內力封住右肩穴道止了血,撿起黑面閻羅使出猛虎嗜心式,將大開大合的刀法使得像專攻弱點的劍招一般。

知道王嚴內力不俗,且此招絕不只是花架子,司馬仲明也當即運氣。

其掌未到,王嚴已覺寒氣逼人。

鄭悠見此,飛身使出青煙撫穴指點中了司馬仲明后背。

后者只覺渾身酥麻,一時運不上氣來,只好停下腳步收起攻勢。

此刻刀尖已至,司馬仲明身子一斜得以躲過。

王嚴又將刀斜揮,這下司馬仲明如何也閃躲不開,被黑面閻羅在臉上劃出一條刀痕,而身后的鄭悠也已踢中其尾骨。

司馬仲明倒吸一口涼氣,道:

“還是有點門道。”

兩人合擊得手后,見司馬仲明落了下風,感覺有戲,繼續進招。

面對如此凌厲攻勢,自身內息還沒從那一指點穴中緩過來,司馬仲明也是毫不慌張。

他從腰間掏出一根短粗的鐵鏈,兩端各連有一個小鐵球。

此物一出,鄭王兩人只覺古怪。

司馬仲明緩緩說道:

“裝什么?”

他甩出鏈球一端,一下絞住王嚴手中黑面閻羅,猛地一拉,王嚴突然身體失重,不自覺地往前傾去,在甲板上摔出個狗吃屎的體態。

鏈球收回手中,司馬仲明身子一低,一個轉身,把鏈球砸向鄭悠雙腿。

這一切發生的如此之迅速,鄭悠沒能來得及收招。

好在雙腿沒被砸中,否則當即就會成為廢人,但他還是被飛來的鐵球擊中胸腹,口中鮮血立即噴涌而出。

隨著哇的一聲,鄭悠噴出大量鮮血,他此時已再無之前風雅,只是狼狽不堪,丹田破損,僅存一絲力氣,連站起身來都是如越天塹。

見鄭悠重傷,王珂眼淚止不住地流出,想要叫喊但又難以發聲,只能不住哽咽。

司馬仲明此時已經運的上氣來,惡狠狠地看著鄭悠道:

“既然你這么想死,先送你一程!”

說罷一掌朝其劈去。

鄭悠知道這下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是一死了,朝著王嚴大喊一聲:

“大哥,攜我妻兒,逃!”

語罷,起身甩出腰間系帶纏住了司馬仲明手掌,拼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使出龍行身法,躍向船檐。

司馬仲明力道集于掌前,難以收回,身子不受控制地被鄭悠引了過去,看鄭悠站上了船檐才突然明白他是要拉著自己共同墜入海中。

王家兄妹與鄭悠同生共死十幾年,自然知曉得他心中所想。

但王珂此刻癱軟在桅桿之上,王嚴強逼出的勁力也竭,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鄭悠看向王珂,臉上已是平日里那副溫柔醉人的表情,緩緩道:

“王家千金玉桂仙,引人登高,望嬋娟。”

遂縱身一躍跳入海中,叫到:

“來生再赴琉球!”

司馬仲明被那玉帶拉住,隨著他跳下了船去。

王嚴吼道:“兄弟!”

臉上血淚模糊,對著鄭悠跳海方向一陣陣悲號。

而王珂此時早已泣不成聲,鄭悠一生瀟灑,但文采確實不及王嚴。

那“王家千金玉桂仙,引人登高望嬋娟”一句是鄭悠與王珂第二次月下相遇時脫口而出的一句對子。

是他一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為人作對。

當時鄭悠還是個剛年滿十七的青蔥少年,未經世事。

看著月光灑落在王珂的笑顏之上只覺春風拂面,癡癡念出此對,逗得王珂萬分歡喜。

而王珂自從奉天寺初見后就是對鄭悠傾心無比,從此兩人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伴著彼此歷經了艱難險阻,立誓永不分離。

到了如今,鄭悠卻獨自跳下海去,獨留王珂一人而活。

海霧已經不再,就好像是看完了一出好戲草草離場,又好像是追著墜入海中的人兒奔赴去。

正當兩人以為一切已經結束,悲痛欲絕時,一個灰色的身影從船下躍起,、。

嘭地一聲,司馬仲明又站在了甲板之上,抖落沾上身的水,道:

“我是個惜才的人,他,是你們害死的,殺你們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看見司馬仲明又出現在眼前,王嚴兩人像是見了鬼一樣。

聽了司馬仲明這話,又想到鄭悠之前所作的一切全都付諸東流,怒火,憤懣沖往腦海,均是沖冠眥裂狠狠盯著司馬仲明。

司馬仲明冷冷道:

“強生弱死,天道如此,本來他是要比你們兩個好得太多,他沒了,你們要怪就怪自己這輩子認識了他,終是害死了他罷。”

聽到這話,王珂再也抑不住自己,將理智完全拋于腦后,全然不顧忌身上的傷.

她起身奔向司馬仲明,流著淚撕心裂肺地念道:

“混蛋,你還我悠哥,你還我悠哥啊!”

還未到得其跟前,司馬仲明已經迎了上來,右手掐住了她的玉頸,道:

“這就送你們去團聚。”又逐漸加力,要將王珂的喉嚨捏碎。

王珂此時俏臉已漲的通紅,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王嚴道:

“帶上濤兒,快逃,報仇,報仇!”

說著左手里已握得一把短匕,刺向司馬仲明右上臂。

其勢突發,后者來不及換手即被刺中。

王珂又立即將短匕往下一劃,鮮血立即從其右臂涌出。

司馬仲明臂上凝著寒氣,并未受太重外傷,但還是疼痛難忍,左手揮向王珂,折斷了其頸。

王珂的嬌軀就這樣重重摔在了甲板上。

了結了王珂,司馬仲明走向王嚴,道:“逃,你拿什么逃?”

又運起萬雪寒溟來,突然麻痹疼痛之感從左臂蔓延至全身,

“這小賤人,居然下毒,王家果真個個小人。”

遂運氣調息起來。

再一次,沒能保護好身邊之人,僅在一個時辰之內,王嚴又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者。

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憤怒,反而是心灰意死,痛心入骨。

想到自己在這世界上再無人相伴,只想隨著二人一死了之。

可腦海里,兄弟與妹妹的話語又在不停回蕩著,

“攜我妻兒,逃!”

“報仇,報仇!”

一下子緩過神來,心道:

“對,還有濤兒,還有濤兒,把濤兒養大,報仇,報仇!”

看見司馬仲明還在調息,仿佛已經把王嚴之命當做囊中之物。

王嚴提起全身最后一絲力氣,使出輕功,一兩個箭步間拾起黑面閻羅,撿起了桅桿下的鄭驚濤,將其綁在背后。

他一個勁的念道:“對對對,還有備用小船,就在下面。”

于是飛快地朝船只底艙奔去。

在奔去備用小船的道,又轉念想到:

“陳元他們這么多人遁走了,那豈不是沒船了?”

口中又是罵道:“該死,該死!”

這么用力一罵,他肩上的血又崩了出來。

顧不得這許多,他已推開了底艙的門,看見還有一艘很小的備船擱置在這,欣喜若狂,一躍而上,單手劃著槳駛向海中。

司馬仲明這時才調息好,但也不緊不慢,走到船邊,看著王嚴吃力地劃著槳。

王嚴以為兩人已相隔了很遠,心中想到今日喪親之痛,噙著淚,轉身向司馬仲明吼道:

“司馬老賊,今日血債,我王嚴來日必攜鄭王骨肉親自來報,若有違背,叫我下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被地獄閻羅折磨,不能與他夫妻再見!”

聽了這番話,司馬仲明淡淡道:

“還真以為自己能跑的了?異想天開。”

說完手中三顆石子又現,運起氣來,石子夾雜著內力被用力彈向王嚴所劃小船,頃刻便到。

只見三顆石子都重重砸在了船上,這小小石子卻好似有著大鐵球一樣的破壞力,小船一下被擊毀,王嚴與背上的鄭驚濤隨即被海浪吞沒。

見到這一幕,司馬仲明已經轉過身去。

他吹響哨聲,一瞬間,好幾個仆人模樣的船夫便登上了這艘大船。

司馬仲明望向海面,眼中無神,道:

“回了。”

幾人同時回道:“遵明老之命!”

“明老?”

“屬下罪該萬死!”

......

王嚴在海中翻滾,終于是摸到一塊大木板,探出身來,重傷之臂抱著木板,一手把鄭驚濤的位置托高了許多。

聽見鄭悠仍是在哇哇大哭著,心里驚喜萬分,自言自語道:“濤兒還活著,濤兒還活著。”

說完,手中仍舊死死抱住木板,把頭一埋,昏了過去,托著孩兒的手也一刻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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