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外的祝福
- 壩上情
- 佰邇
- 3366字
- 2019-06-19 23:23:06
在旅社的登記室內,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們圍坐成三堆,他們都以床為座,兩床中間簡易的搭一塊木板就成飯桌了,因為是旅社開業,大家對吃飯的環境就沒有太多的要求了。每張飯桌上都有熏雞、熏兔、牛蹄筋等熟食,還有就是媽媽和舅媽炒的和涼拌幾樣小菜了,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席面絕對是高配了。親朋好友們喝酒用的家伙事清一色是大碗。一瓶二曲酒倒兩碗就見了底。
酒過幾巡之后,大部分人的臉都開始變紅了,說話也都變成“高談闊論”了。他們有的在訴苦,有的在自吹,更多的人都在招呼著對方喝酒。原本干凈的房間已經是一片狼藉。
正在大家暢汗淋漓的大吃大喝時,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外站著的是一對夫婦領著一個小女孩,原本吵吵鬧鬧的人們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被這突然開門吸引了。
是三姨和三姨夫!我從小是三姨哄大的,雖然好多年沒有見到過,但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小時候因為爸爸媽媽工作的原因,我沒人看著,當時剛剛初中畢業賦閑在家的三姨來到我家,承擔了保姆的工作,每天負責我的衣食起居,可以說,我在上幼兒園之前,每天見面最多的就是三姨了。后來我上了幼兒園,三姨經人介紹遠嫁到另外一個縣的小山村內,因為交通不方便,三姨自遠嫁之后,基本沒有再回來過,每年只是托人捎點當地產的水果之類的特產,家里也托人給他們帶點本地產的麻油、土豆之類的東西。
三姨和三姨夫的突然到來,讓大家有點措手不及,媽媽眼里噙著淚花趕忙上前握住三姨的雙手:“三個兒,多會來的?咋不提前說一聲?咋就找到這了?”
說話的中間,舅舅和爸爸也著忙把三姨夫領進屋里。
三姨的臉上滿是激動,淚珠也滾落在臉龐:“剛那會下的車,回老家沒車了,去大姐家,結果人家說是你們搬家了,問了好幾個人也說不清楚搬到哪里了,正思慕著先找個地方住下,明天禮拜一去大姐和姐夫的單位找你們。我們倆人帶著孩子找旅館,這不就找到這了?”
媽媽和舅媽眼里的淚都早就控制不住了,她們一邊抹著淚一邊招呼:“快,快進家!”
小女孩緊緊的抱著三姨的腿,幼稚的看著周圍的人們,眼神中有一絲驚恐。三姨夫也打量著屋里的一切。
“啊呀,三個兒,你們真是會找地方呀!這個旅社就是你大哥開的,今兒個剛開業!”一位前來道賀的朋友打破了這寂靜。
“就是,就是!”其他親朋好友們也應和道。
“旅社?大哥開的?三姨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欣喜的看著四周”自言自語道。
“快別光站著!三個兒,三個兒女婿,快坐!”爸爸招呼著三姨和三姨夫。
舅舅此刻也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居然滿臉淚水的站在當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快,加碗和筷子!”爸爸沖著抹眼淚的媽媽和舅媽喊道。
三姨和三姨夫帶著小女孩坐定之后,三姨夫操著他們的家鄉話開口了:“恭喜大哥大嫂啊!怎么也沒提前說一聲呀?”
“想的是穩定下來寫信告訴你們……”舅舅回答道。
在那個年代,人們之間的溝通橋梁只有信件,想念對方了,或者是有什么事情只能通過寫信聯系,往往一封信要在路上走好長好長時間,收信人有可能一個月后才能拿到信件。
“不是給你們寫信告訴你們我們搬家了,地址也寫了呀。你們沒找到啊?”爸爸問三姨夫。
三姨夫不好意思的從中山服上衣兜里掏出一個信封說道:“我們下車就按著這個地址找過,但是沒找到,老三只好憑著記憶去你們舊房找,希望能從那得到點消息,但是問了好幾家都不知道,信里頭寫著里車站不遠,我們就想在車站附近先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找你們單位去。”
“是呀,這幾年縣城變化挺大的,你們那會要來先寫封信呀,我們提前準備接你們去!”爸爸說道。
“信早就寄出來了,思想你們應該收到了,我們還專門挑了個禮拜日,你們平時上班忙……”三姨夫說道。
“哎,估計明天后天就收到信了!郵局走上一封信,什么時候收到大家都不知道,還好你們正好找到這了。”爸爸一臉無奈的說道。
“來,三個兒女婿,倒上酒!”舅舅邊說著邊打開一瓶新開的酒,給三姨夫面前的碗里咕咚咕咚的倒著。
三姨坐在床上,懷里抱著小女孩,媽媽和舅媽分別坐在他們娘倆兩邊。
“這閨女張的真好看!是叫霞吧?”舅媽關懷的問道。
“嗯,大嫂,霞都三歲了,早幾年一直想著回來,本來坐車就不方便,帶著個孩子更不利索,這不就一拖再拖了。”三姨的說話有點怪怪的,口音李面夾雜著我們本地話,還有三姨夫那邊人的話。
“哎,三個兒,這幾年在那邊好不好?瘦了!”媽媽眼里滿是淚。
“大姐,那邊挺好,女人們基本不干活,就是在家給男人們做飯,打掃家。”三姨滿是淚水的臉上漏出點自豪的說道。
“哦,那就挺好,快吃點!”媽媽邊點頭邊把一塊雞肉夾到三姨的碗里,一直躲在三姨懷里的小妹妹也似乎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環境,說道:“媽媽,我想吃!”
“霞,餓了吧?來舅媽給你剝塊肉。”舅媽說著撕下來一小塊肉,遞到妹妹的嘴邊,小家伙毫不客氣的咬到嘴里,美思思的嚼著。
三姨夫碗中的酒已經喝下一大半了,臉也稍微有點微紅,旁邊的親朋好友們也是問寒問暖的。
“三個兒女婿,你們那里就種果子?打糧不?”一位老鄉問道。
三姨夫翹了翹嘴唇:“我們那邊不打糧,糧食都是買的,我家有幾十顆果樹,每年下了果子換了錢,糧食都是買來的。”
“種的什么果子?黃元帥?”老鄉問。
“嗯,元帥,國光,棒沙,海棠……”三姨夫如數家珍的一樣一樣報來,好多名字我聽都沒聽過。
“三個兒女婿,種果子清閑吧?果樹不用年年種,鋤地不?”這位老鄉似乎對種果樹有著很多的問題。
“果樹是不用年年種,但是春季得嫁接、修剪、做保水,夏季也得鋤地,不比種旱田省勁。”三姨夫不厭其煩的回到。
那位老鄉又要開口問什么的時候,旁邊的另外一人打斷了他的話:“這個小眼兒,就你話多,來來來,大家端起碗,咱們敬敬三個兒女婿!”只見他端起碗,招呼著大家。
“對對!”
“來來,干了啊!”
“都干了啊!”
親朋好友們你呼我應的,大家端起碗,仰起脖子,不論碗里還剩下多少酒,咕咚咕咚的都喝了下去。
“來來來,再倒上!”沒喝盡興的人還在嚷嚷的要再倒酒。
這時候,一位一直坐在角落里不怎么說話的,年紀稍微大點的人站了起來,“哥幾個,哥幾個,先聽我說倆句怎么樣?”
聽到他說話,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準備開酒的人也把酒瓶子慢慢的放在了桌子上。似乎這人在人群中很有威望。
“趙大哥,你說!”一位老鄉說道。
“大平的冀北旅社今天就開張大吉了,咱們老朋友新朋友該聚的也聚了,該慶賀的也慶賀了,今天三個兒一家碰巧來到了自己家開的店,他們姊妹們好多年沒見了,我感覺咱們吃喝的差不多該撤就撤吧!”這位趙大爺鏗鏘有力、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對對,趙大哥說的對,咱們差不多就撤吧,叫他們姊妹們好好的坐一坐。”前來的親戚朋友們應和道。
“唉,不用不用,大家別見外,吃好喝好,我們姊妹們有的事時間!”舅舅連忙阻攔道。
“有隨份子的跟我來五號房!”趙大爺已經披好他那展展的,似乎熨燙過的淺灰色中山裝,在門口招呼大家伙。
“不用隨份子,鬧得多生分,趙哥,別這樣,讓我多不好意思。”舅舅推辭道。
“大平,他姐夫,三個兒女婿,你們哥三個坐,剩下的事你們別管,大家來的時候都有這份心。”趙大爺邊說邊用他有力的雙手將舅舅按在了座位上。
前來的親戚朋友們陸陸續續跟著趙大爺走出了登記室。瞬時原本吵鬧的房間安靜了下來。舅舅紅著臉,眼睛迷離,叼著煙;爸爸直挺挺的坐著,一只手夾著卷煙,另外一只手摸著下巴;三姨夫已經盤腿坐在床上,笑瞇瞇的看著舅舅;媽媽拉著三姨的手;舅媽喂妹妹吃肉;弟弟正跪在她們身后,天真的看著眼前這可愛的小妹妹。
“麗,把咱的包拿過來。”三姨夫平靜的對三姨說道。
“你要干啥啊?”三姨邊把包遞給三姨夫邊問道。
三姨夫接過包,伸手掏到包的最底層,掏出一個手絹小包,邊展開邊說道:“大姐,姐夫,大哥,大嫂,麗這幾年跟著我沒受制,你們放心吧,這些錢是我們最近幾年攢下來孝敬爸媽的,今天正好趕上大哥的旅社開業,我們也隨份子!”說著三姨夫從一小沓錢里面抽出十塊錢遞到舅舅手上。
“不要不要,三個兒女婿!”舅舅雙手推著三姨夫遞錢的手,可是舅舅的柔弱的雙手仿佛咔嚓一下被三姨一只手擒住了,只見三姨夫一手捏著舅舅的手,另外一只手將十塊錢塞到舅舅的襯衣兜內,“大哥,這錢你要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
舅舅的手肯定被三姨夫捏的生疼,只見他咬著牙,連連答應到:“行行,我要了!”
三姨夫松開卡著舅舅的手,憨厚的笑了:“大哥,這就對了,來,妹夫恭喜你!”說著,三姨夫給自己倒了半碗酒,也給舅舅倒了小半碗,之后端起酒來,對著大家說道:“大哥,大嫂,祝你們的旅社開業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