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墨云沒有直接回羽笙殿，反而是去了天玄殿。

“上仙？您稍等。”站在殿外的仙仆垂眸道，隨即便沖著殿內路過的另一個仙仆低語了幾句。

不一會，殿門被緩緩打開，一位仙仆提著燈籠平靜道：“我家仙子在殿內等著，還勞煩上仙隨我前去。”

“好。”墨云示意性的笑了一下，跟著仙仆進了殿。

穿過掛滿幔帳的長廊，越過開滿牡丹的花園，約莫行了半刻鐘，只見仙仆在一個大殿拐角處站住了：“仙子就在殿內。”

“勞煩了。”墨云感謝道。

剛剛入殿，便看見玄女坐在殿內一側的桌旁，不緊不慢的泡著茶，她冷淡的看了一眼，示意站在旁邊守著的仙童離開，然后邀請墨云在對面坐下。

待殿內僅有她與墨云兩人之時，玄女便給墨云倒了一杯茶：“怎么突然想來找我了？”

墨云接過茶，表示感謝，并道：“今日小仙匆忙到訪，怕是驚擾了仙子，墨云此次前來的確是有一事相求。”

玄女沒忍住，忽然笑著打趣道：“客氣了，好久不見，你越發客氣了，哈哈哈哈。”

“幾年不見，的確，玄老你越來越有氣勢了。”墨云喝了一小口茶，這仙草香氣中帶有一絲苦味，在口中逐漸又化為甘甜。

“新茶，怎么樣？”玄女笑著問道，這么久了，她在天界可是無聊透頂！好久沒有人來找她聊天了，如今墨云這位后輩一來，她倒是挺開心的。

“玄老泡的茶自然是最好的。”墨云道。

“那比起那個什么……人界的桂花……桂花烏龍茶如何？”玄女宛如突然想起來些什么。

墨云不假思索答：“在墨某心里桂花烏龍茶更勝一籌。”

玄女一聽，按理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是不樂意了，但是這次可不一樣，她就等著這句話呢：“好啊，那么久了，那茶還是你心頭好，你在我這喝了那么多次新茶，總歸給我回回本，要不就送我一盒桂花烏龍茶唄？”

墨云早就看穿了玄女的心思，噗呲一聲笑道：“桂花烏龍茶可是我廢了不少力氣才弄到的，怕是已經被某人盯了好久吧？”

其實天宮中，嫦娥的月宮那里就有月桂，但奈何這月桂和人間月桂不太一樣，說是香味夠濃，但味道卻是索然無味，倒是人間的月桂，好幾種品種，不同的月桂搭配新鮮烏龍茶，就會有不同的口感。

“咳咳，不繞彎子了，你直接說吧，來找我可是遇到麻煩了？”玄女收斂了笑容，問道。

墨云沒有直接說話，反而是從懷中取了六根斷弦出來。

沒等到墨云發話，玄女就能感受到那六根斷弦上沾染著微弱而又熟悉的氣息：“這些弦……”

“是，墨某游歷人界收集到的。”墨云解釋道。

玄女瞬間緊張起來，目光盯著墨云，嚴肅的問道：“好，不說這些，你這些年下凡，可有為了她傷人？”

墨云沉默了好一會，終究是攥著拳頭道：“沒有。”

玄女的眼神瞬間宛如一只鷹，直勾勾的盯著墨云再次問道：“真的沒有？”

玄女她在天界的地位，算是老一輩有威望的人了，就連天帝有時候都需要敬她三份，更別說墨云他們這些后輩了。

玄女怎么算也是墨云的長輩，她早已經練就了不大喜不大悲的境界，所以對于任何事情，她基本都能保持冷靜。

“沒有。”墨云堅定道。

是了，對于弦，只能說是巧合，但若是殘魂碎片……他每次趕到之時，對方都已經很是“巧合”的死亡或者是老去離世，他就如漁翁得利一般輕松。

當年大戰之后，墨云因為重傷，昏迷了兩天，意識模糊了半個月，始終是臥床不起，最后好不容易清醒了，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要下凡。

當時情況大家都忙著恢復，并且人界也有常年留守的仙人，他們在忙著重新組織人界的修復，所以當時并沒有人想要去搭理人界的事，更別說下凡了。

墨云的態度堅決，甚至連天界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勸說都無用，最后玄女看不下去了，只好以隱退為由向天帝請示，懇求天帝能夠允許他下凡。

天帝見他在仙魔大戰之上立了不小的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便跟他立下了一紙條約：允許其出入仙界下到凡間，賜予戰神稱號，將白皚、紅鶯的羽笙殿包括殿內大大小小各種管事、仙仆轉交于其名下，并與碧霞仙子共同管理羽笙殿，且終生不得剔除仙籍，但若天界有招，須即刻回歸，無理由服從安排。

就在下凡的前一天，玄女直接去羽笙殿找了墨云，她當然知道墨云這次下凡并不是為了隱退，而是為了尋找當年白皚和紅鶯湮滅的真相，并想方設法去“復活”她們。

玄女認為，當年大戰過于慘烈，白皚為了保護仙界將士，用燃燒魂魄來爭取了很大的優勢。但燃燒魂魄是非常痛苦的事，并且燃燒殆盡之后，基本是已經無救了，那更別說尋找魂魄了，燃燒后的魂魄只有兩種情況，要么煙消云散告別世界，要么浴火重生。

現實卻很明顯的選擇了第一種。

但轉念一想，若能尋回這雙生凰的魂魄，那對于天界來說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畢竟，這兩位當年在天界可是主將，并且有很大的威望。

但“復活”之術乃是三界禁術，若是驚動了其他兩界，恐怕又要掀起一場無盡的屠殺。

玄女也深知這雙生凰對于墨云來說是多么的重要，她們身為他的師傅，也曾救他于危難之中，若沒有她們，恐怕墨云早在幼年之時，喪生于那場火災之中了。

“好，不談這個。你今日登門拜訪，是想讓我幫你修復這些弦是么？”玄女淡漠的抬起手抵著下巴問道。

“是。”墨云恭恭敬敬的行禮。

在當年大戰，雙生凰湮滅后，她們的神器也隨之被毀，有的散落在了人界，有的被天界回收，而白皚的凌霜，琴弦盡斷，琴身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裂痕。

而最主要的琴身，大戰以后，則是由玄女保管。

墨云這次帶著斷弦而來，目的已經是很明確的了。

“好。我會試圖去修復它。但你應該知道，神器碎了，即便是修復得完整如初，沒有原主的召喚，就與人界那些樂器、刀劍無異，更有可能連人界的都比不上。”玄女看了一眼那幾根斷弦，嚴肅道。

“嗯，墨云知道。”墨云低著頭答道。

玄女親自將斷弦放在薄如蠶翼的絲帕上，最后收入香囊之中。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是決定呆在天界還是繼續'流浪'人界？”那次火災之后，墨云在人界的雙親就已經去了，如今在天界，兩位雙生凰也去了，他早已經算是無依無靠。

看著眼前這位男子，恍惚間，那個渾身是傷卻從不喊疼的小孩，早已經成為了過去。她只是覺得他的人生是何其多舛，從雙生凰湮滅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代替她們來護著他吧。

“墨云……還想繼續留在人界。”墨云沉默了好一會，終于是說出了想法。他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大不如前，也知道玄女一直在背地里默默的幫著他，但若留在天界，他身體情況很快就會暴露，以玄女護短的性格，到時候若是想要再回人界，恐怕是可不能。

“好，我也不挽留你了。凌霜的傷痕雖多，但都傷得不重，我可能會閉關一個月來修復它，屆時希望你能親自來取，若有事不能及時到訪，我會替你保管在殿中。”

“勞煩前輩了。”墨云再次抱拳行禮。

“誒，不說這事了，來說說你在人界收的新徒弟吧？”玄女瞬間恢復了不正經的樣子，畢竟，天界可沒有人界那么有趣，“我可聽說那小妖挺討人喜歡的，怎么沒看見你談起啊？”

“前輩笑話了。”

“誒，別那么小氣嘛，上次酒會沒找著機會問你，這次來跟我說說吧，那小花妖是如何俘獲你，讓你決定收她為徒的？”

“……”

墨云早已經料到找他們這些天界老一輩神會被各種“關懷”，但卻沒想到玄女對他那位，除了做飯不錯，但法力卻弱得不行小徒弟也感興趣。

多半又是柒山某個“不知名”掌門干的好事。

好不容易出了天玄殿，墨云便直接回了羽笙殿。

他將一縷鳳羽狀的殘魂碎片放入一個清池中，那羽毛很快就與一朵白荷融為一體，池中其他白荷就如重獲新生一般，微微張開了花瓣。

“大人，您……”一位較為年邁的仙仆走了過來。

“無事，就回來看看。”墨云揮揮手，答道，“我不久留，一會你們把側殿書房柜子上的那兩罐月桂烏龍茶送去天玄殿吧。”

“這……這可是您最喜歡的茶……”仙仆怎么也不會想到，之前在天宮中，這兩罐人界的茶可謂是千金難求，之前不少仙君試圖用仙器、金丹去換這茶，墨云都回絕了，如今去了一趟人界，莫非找到了新茶？

“無礙，我也不常在天界，再好的茶也不過是浪費，不如送給玄女算是還半個人情吧。”墨云忽然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當仙仆看見墨云笑了之后，終于是放心了：“是，我馬上讓人給包好送過去。”

之后，墨云簡單的安排了殿內之事之后，便直接回了白鶴峰。

當他回到白鶴峰之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露水下的白鶴峰，顯得格外的清新而寧靜。

是日，玄女收到了羽笙殿大管事仙仆送來的兩罐茶，沒過多久，這事便驚動了不少仙人，一時間天界鬧得是沸沸揚揚的：千金難求的茶，如今竟然落入了玄女之手。

而常年在外收集他人記憶的碧霞，得知消息后更是千里迢迢登門拜訪，惹得玄女笑得是合不攏嘴。

第七十七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