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蕓丹便去洗澡了,我則躺在沙發(fā)上。到目前為止,我的身體還未出現(xiàn)過異樣,疼痛像是與我道別了一般,但難受還在?,F(xiàn)在的難受不是軀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難受。
我閉上眼,感覺自己面前有一團烏云,表面還能看到輪廓,但越往里面走就越黑,黑得什么都看不見。
我睜開眼,看著墻上的“穆桂英”泥塑掛件,那是我上次和同學去成都時,給蕓丹帶回來的禮物。她當時說要再去買個“楊宗?!眮?,掛在墻上配成一對。墻上的“穆桂英”是京劇和卡通形象的結(jié)合,色彩艷麗,看著讓人心情愉悅。粉白的臉上只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和朱筆輕點的嘴巴。配上京劇的服飾,可愛又威武。看著“穆桂英”的那雙大眼睛,我想起了書房里的畫。
走進書房,畫還在桌上,畫里的老人白須白發(fā),眼睛明亮,嘴上掛著笑。我坐在桌前,看著畫上的老人,心頭竟生起千百個疑問。
我為什么看到他便想將我的疑問說出來?難道我所經(jīng)歷的這些事和我現(xiàn)在的疑問都與他有關?若真與他有關的話,那他又是在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他是誰?
雖然我曾看到過他幾次,但那都是在我迷糊糊糊的時候看到的,到底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我也分不清楚。若要說有真實的可能性的話,那就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時我在寢室的廁所里洗澡。我一邊洗澡一邊看著外面的暴雨,然后就在天上看到了他。他出現(xiàn)在烏云之中。我以為自己是真的看到了他,但當我拿著手機想將他拍下來的時候,他卻消失不見了。而這幾天也沒有從學校里聽到什么“天有異象”的消息。若那一次他是真的存在的話,難道就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嗎?在一個下著暴雨的早晨,只有我一個人會抬頭看天?
我不知道。“真實”和“幻覺”都沒有絕對的證據(jù)來證實或推翻。
但在昨晚之前,我與他的關系也就只是我“看到”了他,不管真實與否,我都沒有跟他發(fā)生任何的關系,直到昨晚。昨晚我在臨死的時候向他求救了,然后我活了下來。單從故事的發(fā)展順序來說的話,是他救了我,這便是我和他的關系。
他救了我?他為什么要救我?他又為什么能救得了我?就因為我在臨死的時候向他求救了嗎?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被他救了之后便下了山,然后坐車回家。對了,那個出租車司機。是他把我送上山的,也是他把我送回來的。他在車上說他在把我送上去之后又送了兩車人上去,那就是說昨晚在山上的人至少有三個是被他送上去的,警察在排查線索的時候不會找他問話嗎?
蕓丹的朋友說她們六個人昨晚是在派出所過的夜,而我卻是唯一被出租車送上去又送回了家的人,警察若獲取了這條信息,那我無疑就成了殺人的嫌疑犯??蔀槭裁淳熘钡浆F(xiàn)在都還沒有來找我,還說山上的人是自殺,現(xiàn)場只有包括死者在內(nèi)的七個人的痕跡?
難道說是那出租車司機包庇了我?這也不可能,我與他素不相識,只是在車上和他簡短的聊過兩句,他便如此相護?而且從時間上來說,我在第二次上他的車時,那時候警察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場了,他說他一直在山腳一帶拉客,難道對山上有人死了這件事就一點消息都沒有嗎,一個出租車司機?這樣的可能性也很小,可他為什么對我這個“當事人”一點也沒有提及此事呢,哪怕是出于好奇?
太多的疑問。無論是哪一種假設都有太多的疑問和漏洞。我又一次把眼光投向了畫上的老人。
畫上的老人只有頭,還沒有畫出他的衣服,我拿起鉛筆,準備將他畫完。
蕓丹出現(xiàn)在了門口,“還要畫嗎?”她倚在門上問。
“還沒畫完,我打算把他畫完?!?
“好吧,”蕓丹點了點頭,“我要做飯了,你想吃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就想吃什么?!蔽倚χ鸬馈?
蕓丹向我做了個鬼臉,就從門邊消失了。
隨后,外面便傳來了切特·貝克演奏的《My funny valentine》的聲音。
我將老人畫好之后,切特·貝克的《My funny valentine》還在放著,我起身走出書房,蕓丹正歪坐在餐廳的椅子上,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我走到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她就醒了,她一睜開眼便看著我笑。
“睜開眼就能看到你,真好?!笔|丹說著便把我抱在了懷里。
“我也想每天都能跟你在一起?!?
“會的,”蕓丹在我頭上親了一下,“我們會永永遠遠都在一起的,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我在她懷里動了動,“我怎么舍得不要你,除非我死了。”
“又瞎說!”蕓丹拍了一下我的腦袋。
“可人都是會有一死的?!?
“可我不準你死!”蕓丹把我的頭抬起來捧著我的臉說道。
“好的,我不死?!蔽倚Φ馈?
蕓丹吻了我一下,“好了,快吃飯吧?!?
“你已經(jīng)做好了?”
“那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屋里待了多久?”蕓丹捏了捏我的臉,便走進了廚房。
“現(xiàn)在幾點了?”
“七點多了,天都快黑了。”蕓丹在廚房里說道。
我們在切特·貝克的演奏中吃了晚飯,然后又一起洗了碗,躺在沙發(fā)上的時候,已經(jīng)八點半了。切特·貝克還在演奏著。
我們躺在沙發(fā)上一邊吃水果一邊聊天,我突然想起今天在她車上聽到的一首歌,便問她歌名。
“哪一首?。俊笔|丹問我。
“一首老歌,一個女聲唱的,八九十年代的吧……”我說道。
“那也多了去了?!笔|丹說道。
“聲音比較低沉,還略有點沙,穿透力很強……”我回味著當時聽歌的感受。
“《Dear John》?”蕓丹問。
“歌詞里好像是有這個,你放出來聽聽?!蔽艺f。
蕓丹拿起手機,鋼琴伴奏一出來,我就知道這就是我要找的了。
“對,就是這首歌?!?
“天吶,這首歌你都不知道?”蕓丹趴在我胸前看著我問道。
“嗯,沒聽過?!?
“你沒聽過這首歌,也沒聽過她其它的歌嗎?”蕓丹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
“她是誰???”我問。
“我……”蕓丹搖了搖頭,直起身來看著我,“看來我得好好給你科普科普了。”
“好,您請。”我說。
“這人叫比莉,是臺灣第一代女歌手,也是第一個在美國開巡演的華語女歌手,當年杰克遜到臺灣開演唱會的時候還請了她做嘉賓……”蕓丹一口氣把這些說完,然后她就不想說了,“算了,你自己上網(wǎng)查查吧,土老帽!”
我“哈哈”的笑了起來。
“你還好意思笑?”蕓丹佯怒道。
“她這么厲害,而我卻不知道她是我的錯,但是……”
“但是什么?”蕓丹打斷了我的話。
“但是,我第一次便聽出了她的歌好聽,這也算是將功補過了吧,說明我還是分得出好壞的,不算太土?!蔽倚Φ?。
“你這張嘴可真能說……”蕓丹捏了捏我的嘴說道。
我抓住她的手,“我這張嘴不僅能說,還能吃呢?!蔽艺f完便將她的手咬在了嘴里。
蕓丹笑著用枕頭打我,我抓住她另一只手,順勢將她攬入懷中,向著那嬌艷的紅唇吻了下去。
當我們正吻得難舍難分的時候,蕓丹的手機就響了,我嘆了一口氣,她偷笑著接了電話。
接完電話之后,蕓丹說她有個朋友失戀了,想去KTV唱歌,想讓她陪她一起去。
“好啊,你去吧。”我說。
“你不去嗎?”蕓丹問我。
“我去不合適吧……”
“怎么不合適?”
“我跟你往那兒一坐,不是在往她傷口上撒鹽嗎?”
蕓丹像突然想起似的笑了笑,“也對,”然后她又“沮喪”的跪在沙發(fā)上,“那我不是又要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了?”
“沒事,你去吧,”我起身將她抱在懷里,“去陪她一會兒就回來,我在家等你。”
“可我舍不得你……”蕓丹在我懷里撒嬌道。
“舍不得我就早點回來?!蔽矣H了一下她的額頭道。
“嗯嗯,我去去就來?!笔|丹捧著我的臉繼續(xù)道,“你要乖哦?!?
“行了,去吧,別讓人等著急了?!?
“好吧,”蕓丹站起身來,看著我說,“不準一個人先睡哦……”
“嗯嗯,我不會一個人先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