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到醫院看望我的母親,她是一個老護士,在平淡無奇的一生當中,她經歷的事情與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的人相比似乎沒有可比性。雖然一生勤奮努力,到最后也只是默默無聞??墒蔷褪窃谶@樣一個平凡的女人的生命當中,我看到了自立自強的一個善良淳樸女人的碩果。在她退休的時候她以一個普通護士的身份成為了唯一一個沒有任何官職就以高級職稱退休最后兌現的人。我看著她,站在30年護齡老護士的頒獎禮上,她以一個38年老護士的身份代表護士們講話,看到她神采奕奕,只言片語間有著歷練過的精煉語言。周圍是一片肅靜,無論哪個年齡段的護士都是肅然起敬的望著這個總是笑面盈盈的老護士。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一個小護士說,只有我知道道她經歷過什么,付出了什么樣的辛苦。旁邊的小護士說,其實我也知道,她代表著我們中默默無聞的優秀護士。記得有一個傳道人給我講過:“人的一生,應該不求人服侍,而是學會如何侍奉人?!边@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我看到過貴婦平日里一擲千金卻為了低廉的服務費斤斤計較,但是在她的世界里總是善良的將自己為數不多的生活物品饋贈給人,卻不求你為她做什么回報。
發獎結束以后,母親忽然高興的像一個小孩子似的,跑到大街上買了一套衣服給自己。我看著她穿著少有的艷麗顏色,可是一問價格,卻只是微笑著安慰她。因為大概是她很少逛街不會挑選,衣服雖然好看,可是至少多花了一兩倍的錢。但是看到她高興的樣子,心里卻是很心酸,她可能把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家庭里,從未想過裝飾自己,被騙了還不知道。當時我沒有揭穿她,直到最近她看到網上的衣服價格,才難過的說,我干了什么多花了多少錢???我遞上了幾張衛生紙,她哭得像一個小孩子。
我還記得,母親那天快樂的像一個小燕子,招呼我和她忙活著做起了油餅。因為匆匆忙忙剛做完就到點上班了,我們沒有吃就上班了。剛走到路上,媽媽的徒弟,醫院的總護士長截住了我們,很認真的說著:“我都能想到你媽媽中午干什么,我給你準備好了禮物?!蔽铱粗掷锬弥目诖?,里面居然是面包和飲料,仔細看很貼心的放了兩三個清真的火腿腸。“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慣?!彼悬c不好意思,我看著她,真是不愧是后起之秀,處處都是體貼細致,其實我是喜歡吃清真的食品,她還能記得多年前的插曲,真是讓人感動。
相比之下,我還真是有愧疚的地方,可能是因為家里的條件有限,我很少考慮這么周全。細細想來,霸王花和班級的糾葛好像也是從豬肉開始的。但是,邊境線上的收入實在有限,要是頓頓牛肉我們還真是吃不消。看著最近不斷漲價的豬肉,和總是斷銷的牛肉,我們也是無能為力,因為這里畢竟條件真的不好。我還記得一個有點漢族化的***教長老是這么偷偷和我說,“你要是不喜歡吃豬肉,你就閉著眼睛,回想佛教徒那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反正我不是和尚,為了健康我什么都吃。”那一年,我為了吃到牛肉,絕食絕到脫水,長老邊讓人給我推葡萄糖,邊悄悄和我說小話。從那一天,我再也沒有去過寺院,只是默默的看著天空。我相信神靈在我們身邊環繞,我們要向往天堂好好生活,好好做人,無所謂吃的是什么。
曾經有一個學生這樣悄悄問我:“如果讓我吃豬肉我不開心,我該怎么辦?”
我看著她美麗的眼睛是這樣說的:“其實讓你幸福的點,不是因為有牛肉,而是因為你心里向往真善美還有神靈的庇護,所以你要好好生活,好好學習,好好做人。再忠誠信仰的乞丐,也不會對食物挑挑揀揀,反倒是你學習好了有了好條件,你才能頓頓吃上牛肉?!?
她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淚落下來了,“老師太難了,這也太難了?!蔽铱粗?,班主任跑來抱怨,“你怎么看著她哭啊,你不能安慰一下嗎?”
“老師媽媽,我要吃牛肉~~嗚嗚?!彼€在哭,還偷偷回過頭瞄著我。
“呵呵,那你就跟我出去哭吧。”這次班主任老師居然意外的和我一條心,直接把她拽了出去。
“老師,她也太挑食了?!币粋€學生看著我說,我看著他,其實心里只有不斷的酸楚,哎,生活總是艱辛,只要是努力工作未來還是光明的。回望這些年,這才哪到哪兒,比起霸王花和月亮新娘鬧騰那幾年,這只是小菜一碟,不過,如果讓我再這么過一遭,我可能真沒有耐心幫她找尋幸福的點了。其實生活真是不容易,要想過上天天吃牛肉喝牛奶的日子,還得賺得多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其實,幸福是什么,全優生班長說過一次,我很認可,就是幸福的生活應該靠勤勞的雙手來創造。至于,能創造什么幸福,那就是因人而異了,畢竟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幸福,不能一概而論。
“我的幸福就是,頓頓能吃上牛肉,天天可以看到他,甚至不奢求他哄我?!蹦翘煳液闷娴膯柊酝趸ㄋ男腋J鞘裁?,她雙目帶著絲絲的淚痕。我氣得開始眩暈,忽然頭上一陣冰涼?;剡^頭,看到了四個大小伙子,然后幾個人像戰隊一樣的站成一條線,扶住我,帥哥師弟也跑來看著我,“你沒事兒吧,你是不是中暑了?”
我看著他,哎,在屋子里怎么會中暑,哎,這個霸王花還真是出了名的能鬧人啊。
“仙人掌,你是不是失戀了?”我回過頭看看霸王花。
她氣得夠嗆,但是難得的冷靜讓她一時語噎。
“你看到誰了?”帥哥師弟驚訝的看著我倆。
“大哥,看到你了,今天穿的這么帥,怎么還有心思來找我倆???”我好奇的問著他。
“每天都很帥啊,哪有不帥的時候,你看看,我一直都是帥哥的類型,從來沒有脫離過帥字?!彼€特意給我看看他的衣服,我看看一邊站著的幾個小男生,都驚訝的差點把下巴掉下來。馬上就蒙圈了,心想,完了,我的思維根本和他不在一條線上,怎么就理解不了他在干什么?
“你就是沒有見識,他在表演怎么帥?!本S尼姐姐很認真的說。
好吧,對于這點我就認可了,不過怎么還是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兒,好像遺漏了點什么,他倆這個動作怎么不符合邏輯。好吧,就算我弄錯了,可是怎么好像剛才不是這個套路,好吧,就算之前過去了。
一陣掌聲響起,月亮新娘以一種全新的服裝出現到大家的面前。
“這是工裝嗎,怎么和從前不是一個風格?”我好奇的問。
“別搗亂,是你不會欣賞?!彼@么一說,我終于明白了,是欣賞的問題。但是回頭看看,好像問題不是出在服裝和時尚上,不會又有新的賬單吧,不過好在這也不是重點。
“我們之前討論的是哪個話題來著?”我回想不起來,問問身邊的霸王花。
“有關幸福的點。”維尼姐姐橫插了一杠子。
“我說什么來著,對,我說我的幸福就是,牛肉,男友,還有……”
“還有就是找到幸福的點,就是完成作業。”學習委員認真的幫我們回顧的重點。
“OK!”這一點得到了我們四個女生的共同認可,對,至少代表著以后的幸福。
為了證明這一點,學習委員特地幾次三番的強調了學習的重點。
一、書法
字是一個人的門面,最重要的就是擁有一手好字。為此,我們對比了亂糟糟字體和字正腔圓字體最后成稿的區別。在這個毫無疑問的結果之后,我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套書法用具,認真的練習了一個上午。這個上午是一個幸福的上午,因為霸王花沒有鬧人,月亮新娘沒有拉大提琴,維尼姐姐沒有邊洗衣服邊研究新的服裝樣稿,我呢,還可以做點我喜歡做的事情,當然書法就是我的愛好。
這個上午是美好的,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暖暖的斜射進我們的教室,窗戶上的影子在桌子上畫上了柵格格子。清清的風拂過窗臺上的貌似蘭草的孤挺花,那份翠色好像渲染上了金邊兒,邊緣處帶著屬于陽光特有的金色鵝黃。教室里的鐘表滴滴答答的響著,好像一個忠誠的士兵等待著老總的檢閱。新擦過的黑板,帶著粉筆灰的印記,和黑色的底色成了強烈的反差,教室里的四角粗鋼釘上還帶系著上次聯歡時候掛的拉花和彩色的絲線,漸漸被磨圓的邊角好像都在記憶著從前一屆屆學生們的過往。
我看向霸王花,此刻的細致和用心好像與從前有著不同,那份不安躁動的心好像被手里的墨色掩蓋,讓你完全忘記了她的火爆脾氣。屬于她的那份美貌與獨特的成熟似乎是普通人家望塵莫及來自家世的凝練。其實,她卸去偽裝,有著混血兒般不尋常的美貌與異域風情,難怪大家都異常寵愛她。
在這個明媚陽光下的上午,有一個人總是意外的闖入了我們的眼簾,在多個老師巡視之后,月亮新娘急沖沖的進來屋。她簡單的看看桌子上的幾個孩子,然后一把揪住了我,“你這個混蛋班長,你看看這幾個人都在干什么,浪費了一上午時間也就算了,你不能管著點同學嗎?”
我驚訝的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還真是,好幾個孩子都貌似認真的寫著字,可是走近一看,根本就沒有在寫字。
維尼姐姐在用毛筆畫著自己喜歡的衣服,連書法的提斗都用上了,這服裝的感覺真是惟妙惟肖,但是怎么好像這個主題是練書法啊。
紫葡萄也參與了一會兒,可是我看到她畫了音符和幾個不應該出現的女人像,明明也不是書法。
絕代雙驕更有意思,互相幫忙,畫的是泥人,可是拿開泥人居然是一堆墨跡,她倆也沒有寫字。
我匆匆走向霸王花,她有點臉紅的看著我,赫然紙上的是一副小雞食米圖,那筆調好像三歲的孩童。
“你是怎么看孩子的,你說你當班長靠譜嗎,你看看這是學習,是學習嗎?你別當了,讓你的仙人掌當,更合適。”月亮新娘很生氣的說著。
霸王花舉起了左手,很認真的說:“我同意?!?
“我復議,我們支持仙人掌!”她的幾個跟班都投了支持票。
“我不同意,你們都不喜歡學習,當了班長還要帶著大家玩兒?。课腋嬖V你們,今天能不能完成任務,不吃飯也都得給我寫?!蔽夷贸隽私瘫蓿驮谖乙獡]向她們的時候,帥哥師弟一把拉住了我手里的教鞭,“這不是她幸福的點,是你幸福的關鍵點。”
“我會幸福嗎,我什么時候喜歡過書法,我心里難受的時候是要人安慰,不是寫書法安慰自己,我不要自己安慰自己,我要喜歡的人?!蔽疫€沒動手,霸王花的淚水馬上就流了出來,委屈的感情馬上溢于言表。
幸虧班主任及時趕到,讓霸王花順勢亂了陣腳,堆在地上不再說話。
二、背課文
學習委員很認真的提出了第二的方法,就是背課文,這可比上一個更靠譜。
基于上次的表現,我們挑選了幾篇比較好記憶又是上學期和下學期語文課本上重點需要背誦的內容。并且采取了一個新措施,就是如果可以提前背完就可以加兩個煎蛋。重賞下必有勇夫,這次居然有好幾個學習好的學生也參與其中。
在老師的布置下,有好幾個孩子開始同時背誦相同的內容。當時正好是下午,大家正在背誦的時候,整個樓道里傳來樓下師母做糖醋雞蛋的味道,這可是少有的美食。馬上大家的狀態就變了,好幾個男生開始研究怎么背誦的快,有幾個女生開始邊寫邊背誦,還有幾個孩子開始咬著手指期待獎勵,我好奇的很,拿著書走近了他們。
班級很快就冷場了,我坐在前面,開始考這幾個看似輕松的孩子。在看似輕松的幾個孩子里,有一個背誦的很快的,因為沒有認真看臉,看著他背誦的時候我也只是考慮對錯的問題。但是當我仔細看著他臉的時候,我開始后怕,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好打人的冠軍嗎?第一次,我感到后脊發涼,手指冰冷,眼冒冷汗,努作鎮定的意思。全班漸漸都都開始看著我,更有甚者站在我身后,我一時的僵硬,這貨對錯好像都差不多。
冠軍一反常態,非常配合我,還用手幫我舉著課本,他還沒有完全發育,所以還是孩童的聲音,他說:“你能不能認真點,這部分我背的熟,到不熟的地方麻煩你認真看著點?!蔽铱粗@個大孩子的樣貌,小孩子的聲音(他個子大,但是還沒有發育完)拳頭怎么都看著硬的男生,瞬間頭發都豎了起來,束發的皮套一下子就崩開了。
隨著皮套“砰”的一聲崩開,全班鴉雀無聲,維尼姐姐開始拉風匣一樣的抽泣,瞬間哭聲如洪水般沖了出來。月亮新娘一個機靈跳到補習班老板的懷里,一個勁的尖聲喊著:“快走,快走?!毖a習班老板無可奈何的把她抱走,然后轉身看著我。
盡管這樣,冠軍還是堅持的把課文背完,回頭舉了一下手?!翱奚?,什么事兒都沒有?!彼俸俚男α艘幌?。
維尼姐姐本來滿臉淚痕,此刻居然瞬間被止住,憋著嗓子無聲的抽泣著。“你膽兒真肥,不過看在你考我課文的份兒上,我輕易不會打你,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吧?!北緛硭且粋€吝惜言辭的人,這次他說了這么多的話,我真是感動。
他走了以后,有幾個孩子開始找我背課文,不過能一次順利背完的還真沒有幾個。就這樣,當一個背完了才會有下一個來找我試試,幾輪下來,屋里只有霸王花和維尼姐姐,紫葡萄背完了兩次在等霸王花。
維尼姐姐其實已經很熟練了,但是還是沒有找我,霸王花又往里面串了串位置,“我再等一會兒?!?
“她在打小抄,她背不下來就用紙條背。”她攆著手指,手里面是一個很長的條兒。維尼姐姐不知道為什么總是第一時間能抓包。
“哎,這個需要時間,再說我沒有背過,他們好幾個上學期都背過了。我現在努力一陣子,你就大不見小不見的讓我過吧,然后我不要雞蛋,可以?”
“不可以,我們要實事求是,你不可以耍賴?!本S尼姐姐和她杠上了。
“幾點了,還沒有背下來啊,快八點了,你不吃飯,別人還得吃飯呢,現在都在等著你呢?!毖a習班老板很認真的說,“給你兩分鐘,吃完了飯,睡覺。”
看到大家都走了,我開始收拾教室,然后慢慢下樓。補習班老板拉了我一把,我看到冠軍正一臉的堆笑,我看到我總用的碗里赫然兩個煎蛋。好幾個好學生很笑著說,“大家等你好久了,吃飯吧。”那一刻,我終于找到了存在的價值,這種幸福是別的東西無法比擬的。
想想這些天,好像沒有什么可以讓我這么快樂,幸福需要我們共同來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