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個玄冰城，在繁華和安定背后，也總是隱藏著不為常人所知的黑暗與恐懼。

無論是繁華社區，還是自然禁地，對陌生人而言，風險大抵相同。雖然不知這個陌生的熱情美少女是正是邪，但面對她的邀請，覆霜杰有勇氣冒這個險，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身著銀色長裙的女孩獨自出現在那么一家酒館里本來就很奇怪，覆霜杰在偷聽酒客們談笑風生的時候也在悄悄關注著她。進門沒有引起轟動，在人群間隙中向調酒師示意，安靜地點了一杯烈酒，坐在角落里獨自飲用。過了一會兒，她開始偷眼看自己。然后，坐到自己身邊來。覆霜杰有點摸不清她的套路，于是打算見招拆招，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千里輕袖帶著他，從酒館出來，指著門前大道說：“這是冰雀大街，西區的主干道，全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方。各種商店、設施一應俱全，是全北域最大的商品集散地。”

然后她帶著覆霜杰上了門口一匹白馬，白馬飛奔起來，眼前的尖頂樓房飛似的向后倒退。覆霜杰不得摟住女孩的纖細腰肢。“然后我會轉遍全城，帶你看看城南云狐大街、城東紫龍大街、城北冥靈大街，外城就是這樣。”

覆霜杰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收錄到腦海里，從由近及遠、高低不等的房屋，錯綜復雜的街道，到店鋪、行人、音容笑貌，都清晰而有序地在他的大腦中形成立體畫卷：城南居民密集眾多，似乎有幫會的存在；城東則是各種機構和公共服務設施；城北作坊密集，街上行人寥寥。仿佛一剎那間，雜亂無章的外城就清晰地展現在眼前。白馬停下，冰雀大街依然喧嚷熱鬧。

“好了，先把你的手松開。”千里輕袖說。

覆霜杰松開手。

“外城就是這樣啦。”千里輕袖把馬靠在街旁，輕快地說，“怎樣，過癮不？”

覆霜杰點點頭。

千里輕袖看他一眼：“怎么，小哥，內城打算轉轉么？”

“沒想到她還有在內城自由進出的資格，看來這回沒有跟錯人。”想罷，他點點頭說，“好啊，反正都上了你的馬了，你要對我怎樣我也沒辦法，至少剛剛你沒有把我綁進城南的犄角旮旯里。”

“這你都看出來了？眼力非凡啊少年，坐在我的馬上能做到這一點的，你是第二個。我的便宜都被你占遍了，想進內城，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千里輕袖輕笑。

“什么問題？”覆霜杰眉毛輕挑。

“你是從哪里來的什么族人？”千里輕袖回頭問。

覆霜杰心里一緊。臨行前，覆霜嘉陽告訴他，覆霜族雖在北域銷聲匿跡已久，但若是有人問起你的種族，一定要謹慎回答，因為我們的恩家和仇家，都從未將我們遺忘。可是我才剛到，這么快就有查戶口的了？這小姑娘一看就是標準的玄冰族人，白金發色、皮膚白皙、大眼藍瞳，按理說跟覆霜無恩亦無怨。難不成是什么仇家偽裝成這樣，發現不對勁，過來抓自己的？先給便宜再發問，小姑娘果然不可親信啊！

“那我該怎么判斷呢？”覆霜杰問族長。族長笑了：“孩子，還用問我么？你是最清醒的人。‘澄澈之瞳凝視冰原，至潔之雪亦非無瑕之物。’相信你自己的判斷，不要猶豫。如果你錯了，那是我族的天命。”雖然覆霜杰對這一強烈信任受寵若驚，但他還是決定試試看，畢竟族長代表全族十萬人說，我相信你。

覆霜杰微微低頭，凝視她的冰藍瞳孔：“塞北，覆霜族。”

“覆霜族？”小姑娘瞪大眼睛，“沒聽說過哎！不過原來你是塞北來的，那就不奇怪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矮人，仔細看才發現不是。”

“哦，是這樣。”覆霜杰說，“我們的確有矮人血統，不過我們比較高。可以帶我進內城了嗎？”

“可以可以！”少女急忙說，“不過，我要回家了。這樣，這個令牌給你，你就可以在內城隨便出入了。”說完隨手遞過一塊白銀令牌，上面雕刻著繁瑣的紋路。紋路在頂端匯聚，形成一朵怒放的雪蓮花。

“這……太貴重了吧？”一塊內城令牌，在這里可是區別于平民的身份象征，這個女孩居然隨手送給陌生人？難不成里面內置跟蹤裝置，還是內城士兵一見此令就會將我投入大牢？

“你在想什么呢？這就是一塊普通的內城令，玄冰官方統一鑄造，沒有什么別的東西，別人求之不得！”千里輕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只是好奇你從哪里來，于是‘引誘’了你一下，耽誤了你一個小時，終于得到答案。這樣我們算兩清吧？再說你也占了本姑娘的便宜。算了，不給你了，反正你也占了本姑娘的便宜了！”說著就要將令牌收回。

“好吧，雖然不是我主動，但的確占了你便宜。就此別過。”覆霜杰正要下馬，卻感覺自己被踹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拿著！要不是看你長得斯文，我會當你的免費導游？答應給你的我不會反悔！”叮鈴一聲，銀牌落地，女孩咬牙切齒的聲音猶在耳畔，白馬早已揚長而去，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也好。”覆霜杰拾起銀牌，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至少解決了進內城的問題。不過，這就過去一個小時了？還有，“她到底是什么人？”

天色稍晚的時候，覆霜杰回到旅店，在紙上繪制出外城的地圖。通過在馬背上的記憶和一天的走訪，覆霜杰對外城的建筑和道路的布局有了全面的認識。“雖然城防設施不能了解，但一座大城的外城怎么修，我大概是心里有數了。道路規劃、功能分區……”覆霜杰忙碌起來，不斷修改著草圖。又經過五天的調查，覆霜杰完成了對道路的標注，并與購得的外城地圖相對照，進一步修改完善。“早知道有外城地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這也難怪，畢竟其他城市都沒有地圖。

“我們玄冰城那么大，像你這樣的外來人又那么多，沒有地圖，怎么方便八方趕來的客人呢？”書報攤老板得意洋洋。

那么內城呢？內城比外城要高出一截來，源源不斷的水流從內城墻基下傾斜而出，構成瀑布，是內城看起來是一座水上之城。臨近瀑布的內城部分被開辟成濕地花園，是市民休閑的好去處。站在花園仰望，還能看見內場恢弘的建筑物。

“那有沒有內城地圖呢？”覆霜杰問。

“內城？哈哈，我們這些本地人一輩子也進去不了幾次，進去都是要提前申請，由衛兵指路去到目的地，只要肯花錢還能直接送達。更別說你了！怎么會有地圖呢？”老板搖搖頭。

這么說來，那塊令牌真的有用，而且級別相當高，不然不可能自由進出。覆霜杰對女孩的出身愈發好奇。是高官的女兒？富商之女？還是皇族公主？這種大家閨秀怎么可能獨自出現在酒館里呢？覆霜杰猜她是冰原女俠，小小年紀出來闖蕩，像自己一樣，才會如此潑辣好爽。

來到內城門口，衛兵提醒，“請憑申請證到那邊排隊。”覆霜杰出示令牌。“哦，尊貴的客人，真是冒昧。請進。”衛兵鞠躬，一旁的小門開啟。“歡迎來到內城。您在內城的一切消費都可以憑此令牌免除。”

覆霜杰默默點頭，進入小門。她是覺得我喝蜜酒所以很窮么？給我這么一個令牌？

“接下來，尊貴的客人，歡迎來到真正的玄帝之都！”

此時覆霜杰坐在一架豪華馬車上，身邊熱情的向導向他介紹著：“內城的街道呈環狀加放射狀分布，以王城為中心，內城分為五環，里王城較近的是官員宅邸和帝國中央政府機構，靠近外城的是高端消費場所。您的消費都記在令牌頒發者的賬上了，所以可以放心使用。”

內城的結構遠比外城簡單。弄清楚內城的結構后，覆霜杰默記在心，這項任務就這么完成了。接下來就是采購物資的時間。他不打算動用令牌，畢竟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欠人家人情也不好。族內提供的資金，足夠進行采購了。想到這里，覆霜杰問：“哪里有交易中心？我想采購大量高品質的物資。”

“好的，尊貴的客人，我們這就朝目的地出發。”向導說，“很多客人進內城，都是朝著交易所去的，那里能夠安全便捷地進行大量交易。”

原來是這樣。覆霜杰想。高級交易區，限制客流量，同時提供一個保密的環境，大城就是不一樣。將來覆霜筑城的時候，一定要預留出足夠的用地來……

“好的，尊貴的客人，我們已經抵達玄冰高級交易所，請下車，里面會有專員陪同您開展交易。”向導為覆霜杰打開車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