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氣越來越陰沉，我望著天，在心里祈禱不要下雨，就算下雨也不要下太大。我們仨呆在車頂，真是沒得跑沒得避。

我們封死的門目前還好好封著，畢竟火車廁所門壞掉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就算他們真的下了狠心要破門而入，一般火車上也沒有那么大型的設備——門和墻都被小麗熔成一塊鐵板了。

佐羅不顧形象地趴著，一手扣著火車的天窗，一手摁著自己的大檐帽。

“你們都不怕掉下去的嗎？”佐羅說。

火車一震一震，車頂更是左搖右晃，佐羅這么怕倒也沒錯。不過這樣的搖晃對我和小麗來說算不了什么，相比起來，心頭的不安更讓我如坐針氈。

“龍獵怎么會突然奉召跟馴龍人一起送龍去帝都？”我對佐羅說，“現在已經到火車上了，而且是真的火車‘上’，你也該說說咋回事了吧？”

“那個，我這回要說的，還沒到這里。”佐羅有些尷尬地說，“來龍去脈我們下火車了再詳細說，這回我要說的，是另一個重要情報，我覺得對于現在的處境來說，這個情報好像更重要一點。”

“請講。”我略有不耐地說。

“龍獵這次來，不只是要一起送龍，還有一個任務，不如說這個才是主要任務——把馴龍人都帶去帝都見天帝。”佐羅說。

“都？”我驚道。

“大概有七八十人？”佐羅說。

他說得沒錯，村子里主要的馴龍人，就是這些了，我本來過兩天也會是的。

“你是說，他們現在，全都在這列火車上？”我問道，激動之下差點站起來。

“似乎，是的。”佐羅說，“任務在身，龍獵也不太可能讓馴龍人分開行動。”

“這些人我都熟。他們就會甘心跟你們來嗎？”我急道。

“所以……”佐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龍獵這回也是傾巢而出了。據我所知，這回連老刀主都來了。”

十分罕見地，我注意到小麗也皺起了眉。

“他們，也應該都在……下面。“佐羅說，聲音越來越小。

他聲音越來越小，是因為發現了一件事情。

火車正在減速，而且速度下降得很快。但是四周正是荒郊野嶺，并不像是到站了。我急忙趴下環顧，但是什么都沒有發現。

是我們被發現了嗎？不至于啊，剛才也沒有聽到破門的聲音。

“你去看看。”小麗說。

“我？”我還沒反應過來，小麗又是一個響指。

我感覺視點開始不斷下沉，世界在同時以我為中心擴張變大，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巨大。小麗、佐羅都變得如同山一樣高。

很明顯，不是他們變大了，是我變小了。

巨大的小麗向我伸出手，捧起了我。

“這回記得感受，回來要問你的。”小麗說著，就是一個甩手。

我感覺天旋地轉，四周景物如同萬花筒般旋過，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半空中了。

我下意識地撲騰四肢，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掉到地上。我飛起來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種，小麗把我變成鳥了！

變成鳥的感覺與變成馬和沙蟲完全不同。首先第一感覺是暈，不過很快我就把自己作為一個人類的自覺給遺忘掉了，所以這一感覺并未持續太久。眩暈之后，卻是來自生物本能的，對于飛翔的喜悅，這是比馬兒的奔跑更加激動人心的感情。畢竟不管跑得快慢，人都會跑，不過真正靠自己的翅膀飛過的人，大概還沒有吧。

好在飛翔的喜悅并沒有讓我忘記我來的目的。看來是被變形了太多次，逐漸產生抗性了。

我順著車廂往前飛，車停下來了，必然是車頭出了問題。

風在我的身邊不停掠過，車廂一節一節地向后。飛行應該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現在我是鳥類的身體，每一個構造都是為了飛行而進化來的，加上我人類的智慧，很快就掌握了飛行的技巧。翅膀在風里的感覺，如同在水中游泳，只是浮力更小，所以要努力撲扇翅膀，才能浮在半空。

車廂里盡是慌亂的乘客，他們也發現了車子不正常的停靠，正在努力找出原因。有的乘客在質問乘務員，但是乘務員也是連連擺手，似乎他們也并不知情。

我又往前飛了幾個車廂，發現一節車廂里乘客們大多都坐著，只有幾個人站著，顯得井然有序。

但是再仔細一看，這幫站著的人，手里怎么拿著槍呢？

為首那個大哥，為什么那么眼熟呢？

我趕緊剎住翅膀往回飛，尋了一個開著的車窗邊停下，觀察里面的局勢。

“個驢透的，打打打打劫！”剛一停下，為首的大哥就非常響亮地報出自己所來的目的。身后的小弟紛紛幫腔響應。

我定睛一看，這不就是賣黃牛票的大哥嗎？這還真是售票搶劫一條龍服務啊！再仔細一看，剛才的噸位級檢票員大媽赫然也在劫匪的行列里，手持雙槍威風凜凜。怪不得她放我們仨上來了，搶一個也是搶，搶一雙也是搶，只要想被搶，那當然是來者不拒。

總而言之，我們坐了黑車了。

不過他們也算夠倒霉，他們大概不知道后面幾節車廂之外，坐著多少狠人。不說我們幾個以一當十的馴龍人，就是喜歡玩人海戰術的龍獵，普通人也是不好對付的。

“我們從車頭搶到車尾，然后開著最后那車廂里的寶貝走人，真是天才一樣的主意啊，力叔！”背后的馬仔高聲叫道。

“個驢透的，還用你說。”被稱為力叔的帶頭大哥笑道。

乘客們則是噤若寒蟬，一個敢附和的都沒有。

劫匪們開始如同乘務員收垃圾一樣，提著個大袋子，挨個座位收取財物。

“你們再害怕點，我們這打劫呢！”乘務員大媽雙槍朝著天花板連發道。

乘客們紛紛適時地尖叫起來。配合著氣氛，劫匪們紛紛哈哈大笑。

“呦，我還想劫個色。”力叔眼神突然直了，看向一個方向。

我也看向那個方向，一瞬之間卻差點從窗臺邊掉下去。

小麗？

那個看著面前男人一步步走過來的驚恐的女孩，無疑正是本應該在家鄉老老實實呆著的，如假包換的，不同于車頂上那位讀取了我的記憶造就的，我那些記憶的原本主人公的，那位小麗。

我突然反應過來了，龍獵們哪分得清一個村子里誰是馴龍人，把村子里的人都拉上，肯定就漏不掉了。

周圍的乘客，都是村里的老弱婦孺，此刻不能指望她們了。

在反應過來之前，我已經撲閃起翅膀，朝著那位大哥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