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京畿府衙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后了。

這天氣尸體腐爛太快，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孫墨白拜托顧無言當天就請人幫忙驗尸。

至于請的人——

玄東璧一臉冷漠地走出停放尸體的房間，手指間拎著一塊帕子漫不經心地將自己每一根手指和指甲縫隙擦拭干凈，見每個人都站在門口殷切的望著自己，嘴角勾起一絲刻薄的笑意。“怎么，不知道的還以為里頭是你們某位待產的妻子。”

“……”孫墨白輕咳一聲，知道自己對不起玄東璧，是以也不計較他說的話。“怎么樣？玄先生可有驗出什么來？”

玄東璧是某位久負盛名的醫神傳人，其師與蘇氏娘家有幾分交情，在顧無言年幼剛上戰場之時就被蘇氏請了過來跟在顧無言的身邊。其醫術至臻化境，妙手回春，據說可醫死人肉白骨，早年在戰場上還救活了一個被砍了半邊身子的小兵，被傳為佳話。

然而他誰的話都不聽，唯一能夠驅使他的除了令師估計就只有顧無言一人了。

孫墨白早就聽說過玄東璧遠播的盛名，故而才想到這么一茬。說起來他實在是汗顏的很，吃準了顧無言面冷心熱，這才厚著臉皮求她幫忙。

醫仵本一家，就算不是專業的仵作，總也能查出什么蛛絲馬跡來，總比硬生生地讓尸體爛了好。

玄東璧菱唇一掀，還欲說胡話，卻驀地被顧無言涼涼地瞪了一眼。

他咳了咳，剛要說自己驗尸的結果，卻突然瞥見一個氣質不俗的白色身影，眉眼一瞪：“這是誰？外人在這兒干什么？去去去?！毙|璧畢竟是醫者，性格再怎么不靠譜那也是有職業操守的，最忌諱將患者的隱私告知他人。

即使這個患者已經是具尸體了。

“玄先生，這位是……”孫墨白一愣，連忙解釋。

寧西樓自酒樓時候開始就一直跟在顧無言身邊，后來為了驗尸顧無言忙著回去叫玄東璧，一時顧不上送寧西樓，兩人便未來得及分開。直到現在等到玄東璧驗完了尸，他都還沒有離開。

“是我唐突了?！睂幬鳂且恍?，眼神溫柔地看向顧無言?！霸詾樽约耗軌驇蜕闲┟?，現在反倒是添亂了……那我便先回去了?！彼掷镞€提著顧無言帶到酒樓去送給他的西瓜，兩只翠綠的瓜綁著細繩。

顧無言不經意瞥了一眼，發現他藏在身側的白皙的手心都被西瓜的細繩勒出了紅痕，秀眉一皺，自然地伸出手將他兩手提著的西瓜接了過來，責問道：“你怎的一直拎在手里都不說？就兩個西瓜，放在酒樓也沒關系……”

一想到寧西樓這雙白嫩的手竟然提著兩只足有二十來斤重的西瓜跟著她跑了趟顧府，又跑來京畿府衙，還等了好一陣驗尸的功夫，顧無言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她方才因為案子的事情有些急躁了，竟一直沒有關心寧西樓，甚至忘了還有兩只腦袋大的瓜。

她一接過西瓜，果然看到寧西樓兩只手的掌心都勒出了數條猙獰的紅痕，有一道甚至隱隱看見了血痕，頓時心虛不已。

“這是你送的，我怎么能隨便放在酒樓。”寧西樓又是溫和地展唇。

他脾氣真是太好了！顧無言心想。若是換做他人，即便是十兩，說不定都會扁著嘴對她抱怨兩句的。

顧無言想了想回頭對玄東璧說道：“你有話就直說吧，這是四殿下，不算無關人士?！闭f罷她又看向寧西樓，“勞煩殿下再等我一會兒，待會兒結束后我送你回府去?！?

玄東璧不爽地又瞪了寧西樓一眼，總覺得他笑的虛偽又討人厭。不過事情分輕重緩急，玄東璧暫且沒那個功夫好好教訓顧無言，只得不情愿地將自己剛剛查驗的結果說出。

孫墨白聽他一字一句地說著，心底松了口氣。

“這具尸體是個女子，約莫十六七歲上下，窒息而死，是被人用東西勒住了脖子。她脖子上有一條一兩寸左右的勒痕，應當是白綾或是腰帶什么的?！毙|璧說。

會以那種慘狀出現在城里的小巷中，自然不可能是自盡的。

“除了身上那些被蛇鼠貓狗啃咬的嚙傷外，還有兩只手的手腕到拇指骨的位置都有拉傷，應當是戴的首飾鐲子什么的強行被擼走留下的傷痕?！?

“那就是劫殺了？”白穆聞言眼前一亮，自我猜測道，“半夜三更一個姑娘在街上走，歹徒見財起意，這就用自己的腰帶勒死了她然后搶走了那些首飾珠寶？”

幾人沒有說話，聽玄東璧繼續道：“最嚴重的是她下體的傷，歹徒殘忍，將她下體塞了十三根樹枝，且動作粗魯僵硬，傷口流血不多，是在她死后塞的。若是普通的劫殺，怎會如此……如此殘忍惡毒?！?

他語氣平淡，說的話卻是令所有人都心生膽寒。

他們先前就注意到了女尸下體血肉模糊的傷處，但沒有想到里面竟然塞了十三根……

什么人會心思歹毒到對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做出這種事來？還是在被勒死之后。

顧無言皺了皺眉。

她下意識地看了寧西樓一眼，剛剛她擋在寧西樓面前不想讓他看到血腥的現場，然現在卻讓他親耳聽到了這樣的事實。

寧西樓回以一個安慰地笑，似乎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玄東璧看了他們一眼，道：“我能驗出的傷口就這么多了，其他的還得靠孫大人自行查驗，她的五官都被磨的血肉模糊了，看不出長相，不過左肩上有一顆紅痣，應當能夠幫助孫大人查清楚她的身份。不過據我猜測孫大人可以朝著富貴人家的方向查找。”

“這是為何？”孫墨白疑惑問道。

“她的衣服雖然都被兇徒拿走了，但死者皮膚細膩，保養得宜，手上沒有老繭，可能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或是丫鬟?！?

若是富貴人家的小姐被人虐殺死在街上……這事情不好辦哪。孫墨白心底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