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道題都不會做，你怎么學的？??！”

“就你這樣的，還考大學”

“飯桶，吃那么多，不干人活”

文良低著頭，小手攥著衣角，抿著嘴巴，不敢做出回應，甚至都不敢看蹲在自己旁邊的父親，在昏黃的燈光下，文良父親，正教他兒子做題，本應是很溫馨的畫面，現在卻給人如此驚心的感覺。

文良爸睜著眼睛，看著這個做不出題的兒子，這個爸自己沒上大學的夢寄托在這個兒子上，文良爸沒上高中，文良曾經聽奶奶講，他爸爸成績很好，只因家里沒錢，就沒讓他繼續讀，所以文良爺爺做主，聽文良奶奶的，就沒讓繼續上學，抱有極大遺憾的文良爸——文峰，就想把上大學的夢讓兒子去完成，可如今的他看到兒子如此不努力。文良不知道爸爸文峰和媽媽是怎么認識的，少許幾次談話期間文良得知他們是上學的時候認識的。

“行了，先吃飯吧”文良媽把炒好的菜端到桌子上，又給文良父子倆盛好湯。

文良媽在外邊的廚房掃茶水，說是廚房是好聽的，其實就是一個沒有門沒有窗戶的小瓦屋，屋頂已經被長年做飯的油煙熏黑了，還連著蜘蛛網，在頭頂飛舞。大大的灶臺鍋，水燒開后用舀子從一邊往壺里灌，暖壺四周有黑黑的灰塵，文良在靠在會掉墻皮的東墻的木桌上一個人吃著飯，文良爸翹著二郎腿端著湯看著新聞聯播。有時會用筷子小心翼翼在盤子邊叨點菜放到湯里，文芳在學校上課，一星期回家一次。從家走時，會帶上母親給她炒的咸菜，這樣就能剩下一些錢來。文良吃過飯后，又回到靠西墻黃色燈泡下的大椅子前寫著作業，

“你要是白天努力聽，努力學能不會嘛！”文良爸認為學習只要努力就夠了，他平常教導文良，就是憑借這句話。

“你只要努力學能學不好嘛”他一個初中文憑的中年人，不知道給兒子制定學習計劃，不知道報輔導班，只是一句話“你好好努力”文峰覺得自己努力干活已經夠累了，沒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教兒子，文良媽曾經問過上小學的文良我給你報輔導班吧，不要了，我不想去，然后就出門玩去了，文良媽就再也沒問過了。過年放暑假前的一次考試，當文良拿著不理想的成績給父親看時，文良爸看看成績，瞪眼瞅著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你要是好好學，努力學能考這么差！”文良不敢說話，在父親批評教育的時候，你說話會被他認為你是在頂撞他。

“來吃飯吧”文良媽端著菜，拉開文良爸自己做的紗窗門。

“怎么又是花菜？”

“你吃不吃的？不吃一邊玩去，文良媽，你看他這個成績，都是你慣的”

文良爸又把矛頭指向文良媽，文峰他不會怨自己，他可能嘴上會承認自己的過錯，但內心不會怨自己。

“我什么時候慣著他了？”文良媽無辜的眼神看著生氣的文峰。

“哼！……唉”轉頭繼續看著電視。

“媽，以后我也要蓋兩層樓的房子”文良仰著頭看著向母親喊到

“好，等你長大了，等你考上大學，咱就蓋”如今母親許諾的兩層房子有了，還沒考上大學就開始蓋了，拆房子時，文良在家，房子被推倒時，他在學校，回家后的文良看著倒塌的墻壁，

蓋房子時文良爺爺正幫忙把舊磚上的泥灰砍掉，這樣就能省倆錢，正在太陽下帶著藤條編的帽子的文良爺爺問文良

“能考上學嘛？”

“恐怕考不上”文良低著頭繼續砍著磚

“考不上就趁早下學在家幫幫忙，

等年齡大點，出去打工”

正如文芳一樣，世世代代都是農民，農民眼中只看眼前，他們實實在在。

房子是兩層的，二樓的磚，全靠文良爸媽，白天文良媽吃一樓往上用繩子綁住水泥袋兩角往上提，長此以往放磚的地方被砸出許多口子，晚上文良爸忙了了一天活繼續往樓上背著水泥挑著燈，壘上幾層磚，文良待在院子南邊以前姐姐住的屋了坐床頭看電視，王偉被她姑關在家里了，前幾周，文良王偉和劉青，到劉青家后一個沒人的家里玩，他們是從劉青墻頭上翻進去的，文良爸媽白天都不在家，文芳在工廠打工。文良爺爺奶奶在家看電視，文良想不通為什么爺爺奶奶總愛看京劇，那個實在是太無聊了，沒趣味。他們也不管文良。沒人管教的文良變得肆無忌憚起來，覺得這生活很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在劉青家院里，潑完水，躲貓貓，文良無奈的從藏身的角落里走出

“天天玩這些太沒意思了”劉青看著文良

“嗯嗯有點”王偉看著文良

“那我們能玩什么？”

“跟我來，我剛剛躲貓貓的時候看那個院子里沒人，不如我們進去玩”

“好，走走”

他們三個少年便在別人的家里玩鬧起來，四處搜尋后沒發現好玩的，王偉是個膽大的孩子，拿起了磚頭砸向別人門上的玻璃，文良攔住拿著石頭比劃著的王偉

“唉～這家不知道有人沒有人，別砸”

“你看這像有人住的地方嘛？我剛剛到那個屋去看了，里邊什么都沒有”

“我看也是，反正沒有人看見”劉青也拿起了一塊石頭。

“算了，我們一起砸”

“霹靂嘩啦霹靂嘩啦”

爽過后，又一起到了莊后的小土丘，吃著剛剛路上拔的花生果子，吃的沒有撂的多，三人坐在一起正分享剛剛的戰績，劉青拔就騎著車把劉青帶回家，臨走前向文良喊道

“你爸正找你吶！”吃著滿嘴泥的文良頓時感覺到了一股危機感。

“王偉吃了這點果子，咱就趕緊回家”

這邊文良爸正在滿莊找文良，他和文良媽一起撒化肥去了。剛剛回到家，就有人來找，說是文良砸他們家東西了。

“文良在村后邊的那個土丘那里”

文良剛剛把果子吃完，正準備走時，就看見小路上一個黑影騎著車往他這邊來，頭一直轉向文良這邊，雖然遠，但文良能感覺到他的眼神一直看著他，他很確定這個他爸。

“文良趕緊給我回家，還有王偉。”

剛剛下車攥著車把離了二里地遠，文良爸就喊著文良，同時又把大洋車子抬著掉過頭，回到家，文良媽在堂屋坐著文良不敢回到堂屋，過會被砸的那個人就找上門來，

“我那個果子也讓你兒子給拔吃了，你要好好管教管教你兒子，不然我替你管教”

“嗯嗯，好我一定好好管教管教他”她走后文良爸媽并沒有打文良，只是說了幾句文良。

天空下起了雨，王偉從這時候開始被關在家里了。

又一次文良被追著打，這次他沒有聽五奶的話。

“文良跑啊，怎么不跑，再不跑，你媽可就打你了”

五奶笑呵呵的說著，讓文良想跑的心停下來了，在那一刻，他想通了，無論怎么跑都會挨打，五奶有一年過年文良和王偉一起放鞭炮在玉米桿跺成的垛子邊有幾塊冰，公路還沒有修，想著用鞭炮炸冰，結果突然呲花了一下子沖到垛子上，倆人愣愣地看著，文良和王偉趕緊往西邊跑，五奶還是知道了是他們倆點的，至今文良依舊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正如磚廠的磚都成了迷。

曾經文良帶領劉青王偉三人把村后一個磚廠里的磚全部摔爛了，他們以為那些磚沒人要了就爬上去用腳把一排排摞的水泥塊踹倒，下午他們又去踹了幾塊就覺得沒意思了，也就停了下來到北邊小屋，想拿里邊的汽車輪胎玩，不久這家磚廠的人來了

“啊，我們來到就這樣了”

“那你們有沒有看到人”

“剛剛來到，看見幾個黑影往那邊跑了”

“那你們在這干什么？”

“我看這屋子里有輪胎想拿出來玩”

“快回家去吧，不要在這玩了”

不經意間逼不得已的長大了……。小時候以為的大事，長大后都變成了小事情，但當年小時候父母處理事情說的話，影響到文良。

“唉～”聽著堂屋口的哭喊聲，文良很無奈也很痛心。文良媽盤坐在門前，從早晨開始，給倆孩子做過飯后，就在地上坐了下來一直哭喊著。開始是呆呆的蓬頭垢面雙眼無神的坐在門前，最后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忍不住開始哭泣起來。

文良大伯硬生生的將屬于文良家的地要走了，沒有賠償，路邊的地，他轉手賣了好幾萬，文良家一分錢沒得到，當時大伯到文良奶奶家，文良奶奶家就在隔壁，大伯把文良爸喊過去，唯唯諾諾的文良爸不想跟親兄弟撕破臉皮，信奉道義，又在文良爺爺奶奶的“勸告下”答應了下來，沒敢告訴文良媽，但最后還是會知道的??！

大伯雖是文良爸親兄弟，他這個當哥的做事卻不光彩，前些年因為文良家接個屋檐，大伯媳婦拿著鐮刀，率領著大伯來到文良家門叫罵，面目猙獰的大伯媳婦，在身高體型都勝于文良媽，文良媽倔強著昂著頭，不甘示弱的面對即將到來的風風雨雨，像戰士一樣維護屬于自己的東西。可怎奈文良爸所信奉的規矩，拉著文良媽，在大伯媳婦要打文良媽時，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年幼的文良就爬在樓上和姐姐看著這一幕，他這個父親，不會知道他以往英雄的形象在這一刻倒塌了。

當時這個母親該是承受多大的痛苦??！原本是親戚的人要打她，自己要跟一輩子的老公始終不曾言語。現實的黑暗讓這個年輕的母親早早就有了白發，讓很多人誤會文良

一次到街上菜店買菜，看文良媽到別處，賣菜的大媽問待在身旁的文良。

“她是你奶奶吧”當她問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文良始終記得。

“嗯……”在陰暗的房間她這句話猶如炸彈一樣，刺耳，深深的刺痛文良的心。

“不是，我長的顯老，”文良媽笑著走過來。

笑的是那么的牽強，笑的讓人心疼。

那時候，年紀小小的文良，沒有體會到母親的艱辛，還一次次的欺負這個本就痛苦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