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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遠處的海面上,后方的船最終追上了前面的船,我似乎看到了不少人影正在從前者轉移到后者上。

吳楚不知道從哪找到一根類似于槳的玩意兒,在他的努力下救生艇與船已經拉開了相對安全的距離。唯一的憂慮是倘若武田西北要來追捕我們,那膄船不用多久就能追上這個救生艇。

我和吳楚都沉默著,沉默的原因多種多樣,包括但不限于剛才的口角,武田西北那席話帶來的沖擊,以及對桃源社往后命運的擔憂。

“我來劃吧。”我從吳楚手中接過槳——姑且就稱這玩意兒為槳了,承擔起劃船的工作。在剛才那千鈞一發之際,我終究還是少了點勇氣與決心。但我也承認吳楚的考慮是最合適的。沒關系,懦夫就懦夫吧,懦夫也有其存在的理由。

似是感應到了我在想什么,吳楚突然說了一句:“你并不是懦弱,你只是非常謹慎而己。”

我笑了。“謝謝你,吳楚。”我說。

“不用謝。”吳楚很是瀟灑地一揮手,仿佛也將之前的一切一筆勾銷。如此一來,艇上的氣氛不覺中便恢復了正常。

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馬達的聲音。我和吳楚連忙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般快艇自烏托邦島的方向破浪而來,艇上的人打著手電,等他們近了,我便能借著電光辨出一些熟面孔:龍正濤、古什,甚至還有個袁森。

“這下沒了。”我干脆松手,一下癱在救生艇里。

吳楚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我看見他腰板一下挺地筆直如松。他并沒有言語,估計已經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了視聽上。

快艇果然是沖我們而來,它優美地在海面上劃出一道弧線,穩穩地停在了救生艇旁邊。“嗨。”不知為何,我此時反能鎮定自若,甚至主動給他們打了招呼。

艇上三人見我這般,一時反而不知所措。面面相覷之后,龍正濤代表他們做出了回應:“嗨。”

“怎么不見校長?這種關鍵行動不應該由他親自指揮嗎?”我又問。此刻我真想抿一口茶。

“校長他當然不會來,”龍正濤說,“對桃源社的調查一直都是學生會的自主行為,校方完全沒有介入與干涉。”

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我表面上并不表露半點驚詫:“說的好,我猜你們之所以來追捕我們,除了執行任務之外,更多的是躲避那些煩人的女生吧?”

“不,她們并不煩人。”古什立即反駁。然后龍正濤和袁森一齊瞪了他一眼。

“好了,廢話不多說,想必你也知道我們趕來的用意了吧?我就不多費口舌了。”意識到被我先發制人己久,龍正濤總算奪回了對話的主動權。

“想必你們也清楚我們的立場與態度,那我也不多說了。”我有樣學樣。

場面僵持了一小會兒,我借著這段精神上的閑暇留意了下吳楚。吳楚雖然一直保持著沉默,但暗地里已經把槳緊緊攥在手中,整個人處在一種高度戒備的狀態。我估計一旦溝通失敗,他第一時間就會出手。

“你們為什么非要離開烏托拜島?”袁森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你們為什么非不讓我們離開烏托邦島?”我原話送回。

“得了,我們還是直接動手吧。”龍正濤無趣地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便作勢要開船。

“等等,”我突然開始慌了,倒不是擔心他們把我們怎么樣,而是怕吳楚輕舉妄動,“我理解你們的難處,武田西北跟我講過。但我想說,你們這樣做也不是辦法。就算你們成功阻止了所來外來學生離島,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島難免也是要被外界發現的,無論你們的屏蔽技術再高都好……”

我越說越快,以至于后面有些口齒不清,于是我干脆停下來,快速理了下思路,然后重新組織語言道:“依我之見,一味地逃避不是辦法,烏托邦島應該做好融入世界的準備。防止被他人同化最好的辦法就是同化別人,如果烏托邦島要在世界的洪流中保存原貌,那就要積極向世界宣傳和推廣自己的學校模式,讓地球上每一所學校都變成烏托邦學院。我想,這大概就是西北君的信念了吧。”最后一句其實是說給我自己聽的。言訖,我都佩服我自己,不光因為這演講家級別的造句能力,而且,我似乎也在說這看話的過程中有所頓悟。

“啪,啪,啪”龍正濤三人鼓起了掌。“說的不錯,莫中。恭喜你已經從烏托邦學院畢業了,校長非常欣賞你們,你們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哈?”我作迷糊狀。但我隱約感覺到事情已經出現了轉機。

“雖然學生會不許外來學生離島,但也并非不可以做一點點變通。”袁森的話證實了我的預感。

“走吧,我們沒追上你們。”龍正濤說完,發動了引擎。快艇再次在海面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孤線,與之前的一道恰好組成一個正圓。

“對了,如果你們想盡快得救,那就往十點鐘方向劃。”在這個圓的始畫點,快艇又停了下來,古什沖我們喊道。

“歡迎有空再來烏托邦島做客!”隨著袁森話音落下,快艇再次發動,這次徑直消失在了海面上。

我和吳楚又回到了初始時那樣——夜很深了,救生艇平穩地起伏在海面上。有所不同的是,現在我們好歹有把槳。

沒有顧慮太多,我和吳楚采納了古什的建議,反正我們自己也弄不清方向。可又由于只有一把槳,救生艇總是在不斷打轉,我們也很難確保前進的方向是十點鐘方向。四周的海面與夜空都很干凈,任憑我們怎么劃都絲毫不變,如是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在原地轉圈的感覺,這種感覺再進一步發展就成了惆悵了。

“對,手機!”吳楚突然一聲驚呼,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我隨即也意識過來,摸了摸褲袋——手機仍在。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手機都有著充足的電量。

但我和吳楚也發現,雖然離開了烏托邦島,可古伯對我們手機通訊功能的屏蔽并不會隨之解除。再說這里茫茫大洋,哪來的信號供你打電話。

“沒關系,我們會得救的。”空歡喜一場,我盡量不使失望寫在臉上,也試圖阻止吳楚顯出沮喪。

事實證明,我多慮了。吳楚一向都是個樂觀的人,起碼比我樂觀的多。“這是當然的。”他說。

我們在無言中交替劃了幾輪船。“其實這件事,可能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吳楚抬頭望了下月亮,“如果校方確實不介入這件事的話,那么與桃源社斗爭的就只有學生會了。而且這場斗爭應該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啥?”我一時半會搞不懂他在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學生會可能早就察覺到桃源社的意圖了。畢竟這個社團的組成成員全是島外學生,太過敏感,被注意到是遲早的事。因此,學生會也一早就對桃源社采取了行動,起碼在我們登島之前就已經采取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奇怪地看著吳楚,納悶他為什么忽然說這個。

“你真的覺得,我們與袁森一同分在南開軒只是偶然嗎?”吳楚反問我。

他這下倒是問醒我了。我立即便聯想到,在入學的第一天,武田西北也是主動來接近我并與我交朋友的。這些細節看似平淡無奇,實際上則是精心的安排。

我于是與吳楚交換了一下情報。“果然,我們把這兩個組織都想簡單了,”吳楚若有所思,“看得出桃源社一直都不留余力地做著有關逃離的工作,學生會也從未停止對桃源社的調查。桃源社固然謹慎,但他們沒想到他們最大的阻力不是校方而是學生會。這也許今天行動失敗的根本原因。”

“桃源社自以為已經滲透進了學院行政機構的各個層面,不想自身內部早就混入了一大批學生會的臥底。”我跟吳楚分析起來,“武田西北,吳建道,還有行動組的那群人,估計全是學生會的人。這樣縱使桃源社的計劃再完美,離開了行動組終究也是徒勞。”

“不僅如此,”吳楚補充道,“桃源社還讓武田西北和吳建道進入了最高指揮部,他們的所有計劃無疑都暴露在了學生會眼皮底下。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知曉地一清二楚,桃源社當然是不會成功的。”

“那么問題來了,學生會為什么不一早動手呢?”我提出了一個疑問。

“等證據收集足了,再一網打盡唄。”吳楚說,“在今天直接把一船人全端了,多省事啊。”

“那,我能不能這樣理解,出海航行其實只是學生會給桃源社設計的圈套?”

“豈止出海航行,學生會挖的坑多著呢,多到簡直可以拍一部諜戰片。”吳楚嘖嘖。

我又想起那天去古伯家竊取資料。當時我覺得事情順利的可疑,現在看來果然事有反常必為妖。

“這么說來,古伯電腦里的三個加密文件大概也是學生會特意為桃源社準備的。還有吳建道身份的暴露,看似偶然,其實也在學生會的計劃之內,目的是迫使桃源社提前行動。”我恍然大悟。

“是的,”吳楚點點頭,“我們至今都說不清楚,有多少事情是學生會預先安排好的。可能一切從未離開過學生會的掌控之內。而我們,也不過是雙方博弈中的兩顆棋子罷了。”

“難道說,我們自入學之日起,就一直在桃源社和學生會的掌控之下?”

“幾乎可以說是的。我們無論對哪一方都至關緊要,所以我猜測不僅桃源社,學生會也對我們心存愧疚,這大概也是他們最后放我們走的真正原因。”

“這樣嗎。”我笑了。我當然不信龍正濤那什么從烏托邦學院畢業的鬼話。

我掏出手機確認了下日期,即將過去的今天是十月十七日,我和吳楚總共在烏托邦島上待了一百八十個日子——這其實并不準確,因為我記成了上學的天數。真要從登島之算起的話,應該有一百八十六天。

半年的烏托邦學院生活里,我學到的不敢稱多,但見識到的新事物確乎是不少的,幾乎抵得上我之前十六年人生的全部所見所聞。但無論怎么樣,如今這一切都結束了,我想我也不會再踏足這座島了。

無意間點開相冊,我發現我在烏托邦島上拍過的照片屈指可數。可能我的到來沒有給這座島留下什么痕跡,這座島也不會給我烙下什么印象罷。最新的一張照片,儼然是社團活動周那時,我與任君爽在活動場地的合影。

哦,我相信,即使學生會動員整個組織對付桃源社,任君爽也絕對不會參與進去。她那么可愛那么善良,對誰都那么好,又怎會做這種事情呢。

面對著長按照片彈出的操作菜單猶豫了半晌,我終究沒有點下刪除選項,這倒不是我缺乏刪除一張照片的勇氣——真是的,本來美好的回憶就不多,干嘛還要忘掉呢。

“古什誠不欺我!”一直密切地關注著海面的吳楚忽然一聲大喝,是激動的那種。我當即循他所朝的方向望去,一艘輪船的輪廓清晰可見。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大喊呼救,好在在我喊出聲之前吳楚就用一套更聰明的方向打斷了我——用手機的閃光燈發出了“SOS”的燈光信號。

求救頗有成效。那膄船很快改變了航向,把我們接了上船。這是一艘開往美國東海岸的澳大利亞籍貨輪。盡管我們仍身處異國他鄉,但就某種意義而言,我們已經回家了。

“莫中,”上了船之后,吳楚又開口道,“看過《海底兩萬里》嗎?”

“看過。”我點頭。

“我感覺烏托邦島就像是‘鸚鵡螺’號,校長就如同內莫艇長……”

“不是……尼摩艇長嗎?”我問,似乎關注錯了重點。

“音譯問題,不用在意。”吳楚擺擺手,繼續說,“他們有許多共同之處。比如,都建造了在當時看來十分超前的高科技物體,都躲在上面與世隔絕……”

我補充道:“都不許外人離開。”

“對。而他們這樣做,也都是為了心中的信念,盡管這種信念并不被外人理喻。”吳楚的表情忽然變得困惑,“該怎么評價這種人呢?固執?還是堅定?你知道,這兩者雖然字面意義界線分明,可實際評判一個人時,我們往往很難斷定他屬于哪一種。”

“誰知道呢。”吳楚的問題我答不上來,但是打岔我還是可以的,“照你這么說,我們便是阿龍納斯和康塞爾,大概我們還缺一個尼德蘭。”

“我認為把晴雨比作那個自大狂并不合適。”吳楚笑了,成功被我拉出糾結的泥潭。

“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吳楚接著話鋒一轉。

“什么事?”

“袁十三的最后一句話,只有十二個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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