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一個大大的花花世界,工業的崛起帶動的是當地的經濟發達,經濟的發達引領著各行各業迅速的發展,寫字樓、豪華小區、大型企業、工廠平地而起,還有隨之產生的附屬服務行業、娛樂業繁榮極致。這個時期,我們算是生活在時代最底層的打工族了,學歷中等水平,祖祖輩輩生活在國營廠礦,拿著不多不少的工資,生活糊口,悠閑安逸。忽然走進這樣的大都市,眼前的世界似乎是一片遼闊的天與地,發現自己竟如此的渺小……
陰差陽錯的的情節,在某些時候的發生,我們三個竟然神奇的雷同。ICQ的部門所在的十三樓是后來搭在頂樓的增設的一個部門。公司原有的樓體建設只有十二樓,十三樓的員工每天上下班的打卡都要在是二樓的電梯口考勤,就像是一層編外的員工,這樣的大公司里,十三樓最大的好處是不受約束,沒有下面樓層跟臘走的出入限制,十二樓以下,除掉十二樓管理職員那一半,所有的樓層都不允許隨便出入,進出得有主管批條,上洗手間也是有時間限制的,超過時間的會有違規記錄,發薪水的的時候,根據考勤卡和記錄來統計工資。除十三樓以外,每層的電梯口都有保安人員輪流坐值。
劉小姐的丈夫,億利達五金部的高級職員,和劉小姐是大學同學,一樣品級得的職位,典型的南下拼搏家庭,收入不菲,卻每天都自帶做好的飯菜,很少在外面吃飯,深圳的白天溫度還是很高的,飯菜從早晨擺放到中午,新鮮的辣椒都有些許的餿味,劉小姐也是不會浪費的。
阿溫,廣東仔一個,典型的廣東人性子,綿里調油,不溫不火,我們總是覺得這姓得恰到好處。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阿溫很少休息,一般休假的話都是回老家去相親,用阿溫的話來說:“廣東的男人,必須先成家再立業,有了老婆,安心把家交給她,沒有顧慮的在外打拼,沒有孩子的話,拼命大打拼的事業以后誰來繼承,沒有任何意義。”
阿香,算是最南邊的南方女子,性格直爽尖刻,嘴比刀子還利三分,找了個最北邊——東北的大老爺們,她嘴里的老公,擺了酒,雙方家人都認可,卻沒有扯結婚證:“我們那里,辦了酒就是正式的夫妻了,扯不扯證的無所謂,要是扯了證沒辦酒,那是沒人會認的,閑話鋪天蓋地。”“這可是沒聽說過,這不扯證那算合法夫妻?”大家都不予置評。“我們那正好是反的,結婚必須扯證,但是離婚不需要,兩人過不下去了,直接雙方都把結婚證一撕,就算離婚了。”河南的阿芬笑道。“這也太奇葩了,不可能吧?”“真的,我一些表姐表哥都這樣的”……一陣唏噓之聲,阿香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煲湯,有事沒事煲一鍋湯,什么清火的、溫補的、清淡的、營養的……
克趁,海南的斯文男仔,中等學歷,架著一副眼鏡,斯文少語,原因是他說的海南普通話,她們都不大聽得懂有時候,克趁是個斯文人,說話輕聲細語,大家沒聽明白總是啊啊的,他也就不耐煩多說,我來了以后,被安排在他旁邊的工位,和我倒是聊得特別投機。克趁回海南的時候,總是會帶很多東西給我,貝殼串的項鏈、手串,大海螺、小珊瑚什么的,這還讓辦公室的同事們調笑了好一陣子,克趁總是靦腆羞澀的笑著就過了,印象最深刻的是海南的小燈籠辣椒,黃燦燦,圓乎乎的真是一個個漂亮的小燈籠,放手里正好握住看不見,克趁說這種辣椒是生吃的,午飯時,我偷著嘗了一個,這下可好,把我這個湖南的辣妹子可辣得沒話說,就兩字‘服了’。克趁的哥哥是億利達的高管,克趁來這里上班也是暫時的安身之舉,遲早是要高飛的。
阿芬有著濃濃的河南鄉音,個子不高挺壯,男朋友就在隔壁的貨倉上班,北方姑娘的豪爽和不拘小節一覽無遺,特別能喝酒,白酒三五杯的不在話下,每天的中餐都是男朋友打好了給她送過來,阿芬的口頭語就是:“敢啰嗦調皮,我不弄死他……”
阿花,似乎注定是個悲劇的角色,沉默寡語,很少開口一笑,高高的顴骨黝黑的肌膚,長長的披肩發。出身在廣東的小村莊,兄弟姊妹四個,父親重男輕女,小的時候因為是賠錢貨常常挨打挨罵不說,好不容易跟著大姐(大姐嫁人解脫)從鄉里走出來,還得負擔家里弟妹們的生活費和未成年唯一的一個弟弟的學費。IQC的卡通(紙箱)的檢驗似乎已成定性,是阿花的專利產品,不同于其他產品,卡通是沒辦法在辦公室做抽檢的,必須到貨倉實地檢驗,卡通的貨倉在十二樓轉角的一個小角落里,也是十二樓的唯一一間倉儲房。再后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阿花的這項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特權是因為什么……
這小巫可就是個小奇葩了,大熱天的上下十三樓從來不坐電梯,天生自帶狐臭不說,每天汗長水流的中午跑上跑下,大家都在午休,他一人坐在地上打坐練功,雙腿盤坐,兩手蓮花指放在雙膝,口里念念有詞,冷不丁能給劉小姐嚇死:“你這在干嘛,是要嚇死我啊,練氣功。咦咦,一身都臭死了,去洗手間沖沖再進來吧,整個房間都是汗臭味。”這小巫倒好,雙耳不聞,依然我行我素。再就是做事總想著偷閑偷懶,活輕的容易的就先跑去挑了,重的味重的就等著躲,可偏偏越這樣,越數他運氣臭。送檢的來料里有一種橡膠件,氣味特別沖鼻,小巫最討厭檢驗這個產品,沒來的時候吧,來料不多,小巫就偷懶,讓別人做事,等別人都在做事了,橡膠件來了,小巫又不得不做,通常他會用兩個大大的紙團把兩鼻孔塞住,一臉嫌棄的模樣。這劉小姐看不慣了:“你這是干嘛?”“太臭了”“別人怎么都不像你,偷懶偷出花了吧,越不愛的越輪到你,早點拿產品做事,不就不會驗這個了,年紀不大,小九九打得好,打自己身上了,趕快把你那兩坨給我拿掉,讓人看見想什么樣子。”“哦……”小巫總是不情不愿的拿下來,劉小姐一轉身進辦公室,他又會塞住,然后繼續念念有詞。
改革開放的大潮,讓天南地北差異的減少,各地域性的磨合融合,加速了經濟的發展,一個一個前赴后繼的弄潮兒,開辟了中國經濟迅速騰飛的新紀元,這樣的發展與進步,更離不開哭著笑著留下的或離開的這些平凡普通的勞動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