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同學再聚會,持續了幾天,再次走進那箐箐校園,已不復當年的情境,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回憶的洪流一波接一波的翻涌,既是治愈的良藥,也是青春的殤。即使是殤,也是美麗而純潔的美好。那門前的小溪流干涸得雜草叢生,那屋后的大懸崖已掩蓋得看不見山路,穿過荊棘的路,就像是這漫長的人生,荒蕪著回憶里的美好和純真。聚會的后遺癥,我想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回歸正題。波遲疑的開口:“我知道,肯定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不想。我爸他也不知道,年紀大的人他也不明白,你沒有什么不好,只是廠里人的閑話,確實是把刀,我可以不在乎,可我媽也說過多少回。我也很為難。”“你不用再說了,我懂了,只是我們不是在一起一天兩天了,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一開始就明白不是嗎?既然如此何必開始?何必繼續?何必讓家里人也受傷?現在這樣說你不覺得太可笑嗎?別再找借口了。沒什么啊其實,大大方方說分手吧,那又怎樣?可笑的是藏著掖著的隱瞞和欺騙。”“你恨我是應該的,但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想,你早就該坦然面對。何必在談婚論嫁之后?或許,她不回來,我是你的最好的選擇吧。其實你應該對我明說,愛是沒有理由的。”“不管你怎么想,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說愛得怎么樣”“我明白,不甘心唄,你不過是覺得付出了那么多,就一定要贏,或許得到了又沒什么了”“也許吧,希望你不要恨我。”“別把你自己看的那么重要了,我難過不是因為你,也不是因為失去,更不是因為愛情。”“我們再一起跳一場舞吧,一曲都不拉,也不能跟任何一個旁人跳。”“好啊”這一晚,只有舞池在我們眼里,舞池里的那些旋轉的身影和身旁的人群似乎離得我很遠很遠,魚那天也在舞廳,波那天沒有理她,我的眼里卻從此再沒有他。
我的思緒應該倒回去再走一走,春天的花并不是沒有開放在冬天過,那花是被凍死了。冬天的花也不是沒有開放在夏天過,那花兒是被炙干了。
而芳的那一年跟兵已鬧得滿城風雨飄搖,大廈漸傾(具體的原因不方便提及)。文去到深圳已數年,相對穩定,加上大時代潮流的影響,各國企受經濟環境的沖擊,下崗分流,輪流息工或拿百分之五六十的工資,就這樣,芳趁這機會一如當初的文一樣,逃離開現有的煩惱,很快的就背井離鄉去到了深圳打工,沒過兩三個月,我也央求著父親放我出去見識一下世面,順著大潮,奔向了深圳這座神奇又開放的城市,奔向了有著小文和芳的我心里的友情之地。父親母親給了我三百塊,辦好了邊防證(去特區深圳需要持有的一種通關證件本,否則屬于違法),我背上我那巨大的快趕上我人高的牛仔帆布背包,帶上我自認為最時尚漂亮的時裝,哥哥給我預定了一張到廣州的綠皮車臥鋪票(那個時候還沒有直達深圳的火車,必須要到廣州火車站轉車或改坐汽車去深圳),叫上朋友的車送我到了懷化火車站,買了一只大燒雞,一直送到站臺,千叮嚀萬囑咐的:“你一個人要把錢放好,包別弄丟了,別跟陌生人亂搭話,睡覺把包放身邊,到了廣州問路找警察,到了深圳叫人去接你,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話……在路上別省錢,該花的花,錢不要露白”,哥哥的叮嚀聲在火車汽笛聲的轟鳴中漸漸遠去。
那是一張臥鋪的中鋪票,這是我生平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興奮之余有些許的迷茫,列車前行的方向是將帶我去向一個怎樣的新世界,那里是我要的方向嗎?故鄉的一切是就這樣遠離還是會再見呢?然而最終是對前方的渴望與向往讓我忘卻了一切,那時這么長久的路途卻沒有覺得辛苦和寂寞孤單,或許這就是青春的無畏和勇敢吧。一路上年輕的路人好像對沿途的風景并沒有過多的向往,上上下下的旅客是一哄而過。我從上車開始就謹遵父母與兄長的囑咐,不和任何一個人說話,坐在我那方寸之地不停地慰問自己的嘴巴皮和肚子,不停地吃。直到下面的兩個大人終于噗呲忍不住笑著說話了:“你這小妹子有意思,我見你一上車就開始吃,沒停過嘴,也不動也不說話,累不累啊。”我笑笑。另一個又說了:“出門少吧,不想搭理你,怕你是壞人。”“你才是壞人,哪有那么多壞人,要壞人這遍天都是了還得了。”“小妹子,別怕,天底下還是好人多。”我又傻笑一下,繼續吃我的零食。一下坐著的幾個人都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嘻嘻也笑了。大家也不再逗我說話了。搖搖晃晃的火車不急不忙的前進著,我的心隨著晃動的火車皮有些些的小失落,腦海里有著一串串的思緒,還有那別去多年即將再見的小文……除了上廁所,我是一步也沒有離開過那張中鋪床,或躺的坐的,吃的睡的,也沒有買過盒飯,一只大燒雞,一大包鹵雞爪鴨爪,面包餅干瓜子水果就輪番的吃了個遍。
夜幕慢慢的沉下來,哐啷哐啷的火車聲里,我把小包放在了枕頭下,手捂著放在媽媽在我內褲里縫的小口袋里的錢,昏昏入睡,迷迷糊糊的睡意里,睡得不太踏實,忽而涌出的不安全感有些傷感,然后睡去。
直到現在我明白,無論你去到多遠,去到多久,無論你有多大的夢想,實現或沒實現,你最牽念最不舍的始終是那個生你養你溫暖的家,那才是你心的港灣。即使貧窮貧瘠一無所有,可那里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