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子開始攻打庫奇鎮(zhèn)了。”
聞言,蘇妜給杜韜卸甲的手頓了頓,又瞬即點點頭。
怪不得今天外面鬧哄哄的,原來是因為庫奇鎮(zhèn)的守將換成了朱間后,第一次與蠻子交鋒呢。
杜韜垂眸看著蘇妜,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們今天只派了五百人,被我們全部殲滅,雖然我們輕輕松松就贏了,但也損失了一百多人。”杜韜停頓了一下,看蘇妜面色如常,又皺著眉頭說:“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
蘇妜抬眼,一雙眸子平靜如水,就這么直直地與杜韜對視,說道:“你且安心,這只不過是蠻子的先鋒罷了,以多勝少,贏得輕松也是應該的。”
“義父也這么說。”杜韜沒有否認蘇妜的話,轉而說道,“我一直相信我的直覺。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但具體是什么,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從頭到尾透露出的就是一個‘怪’字。”
“蠻子挑這個時間點來襲,本來就已經很奇怪了。說不準……”蘇妜頓了頓,又說,“怪著怪著就露出馬腳來了。”
杜韜陷入沉思。
也是,杜韜現(xiàn)在只有沒什么說服力的直覺,知道奇怪又能怎么樣呢?沒有人會自己打了勝杖還去懷疑有什么不對的,這不是自己質疑自己的能力嗎?難道非要吃了敗仗才正常?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遲早有一天會抓住他們的狐貍尾巴。
不過,蘇妜信任杜韜的直覺這一點倒是讓杜韜很驚喜,單憑這個,杜韜就覺得蘇妜比某些老匹夫好多了,不是能力上,而是對待同陣營之人的態(tài)度上。
接連好幾天,蠻子每日都會來五百人攻打庫奇,不多也不少。毫無疑問,他們被全殲了,但朱間這邊的兵也損失了不少。
原本庫奇鎮(zhèn)駐兵八千,經過這連續(xù)幾天的小規(guī)模戰(zhàn)役后,也損失了將近一千士卒。
而蠻子那邊,據(jù)偵察兵來報,最初是有一萬多人的,可這幾日,天天來“送死”一樣的打法使其葬送了三四千人,最終,原本在人數(shù)上占優(yōu)勢的蠻人軍隊現(xiàn)在的人數(shù)竟和朱間這邊差不多了。
于是,庫奇鎮(zhèn)內開始彌漫出一種輕松而喜悅的氣氛。
剛開始,庫奇鎮(zhèn)居民還是有點擔心的,畢竟朱間不是蘇君榮,誰也不知道新來的朱將軍會不會像蘇將軍那樣常勝不敗。可是,經過這么幾天后,蠻人連庫奇鎮(zhèn)的城門都沒打進來,城內仍是該有的樣子,百姓便逐步信了——朱間將軍也是能守護庫奇鎮(zhèn)的好將軍。朱間在民間的威信也大大提高。
軍中,則是堅定了必勝的信念。誰讓蠻人那么蠢,也不講點戰(zhàn)術,一味送死,不贏都對不起他們!
可杜韜卻并不這么想,這幾日,他的心中愈發(fā)不安。
“我總覺得有什么不對。”
杜韜披著狐裘坐在炭盆邊烤火,仔細一看,狐裘內,他的上半身竟然是光著的。
而一旁的蘇妜正拿著針線在幫他縫衣服。
原來,杜韜親自參與了今天上午的戰(zhàn)役,傷倒是沒傷著,但被蠻人的彎刀割破了衣服。一點點破洞本來也不必小題大做拿到后帳去補,但不縫好又灌風,冷得刺骨,于是杜韜便讓蘇妜隨便縫縫,反正她又不是沒縫過。
杜韜見蘇妜不搭話只顧著埋頭縫衣服,便又道:“我記得,當初去探查敵營時,我瞧見過他們養(yǎng)有狼,蠻人此番應當配備有聞名草原的狼騎,而且數(shù)量不少。但是,這些天,他們來的只是戰(zhàn)斗力最弱的步兵,身上帶的武器也算不得精良。再者,雖然蠻人不一定比我們聰明,但也不至于蠢到來送死,這種類似于‘自殺’的攻打于他們沒有任何好處,為什么還要繼續(xù)下去呢?”末了,還嘆道,“我實在是不知道蠻子想干什么。”
蘇妜仍不回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杜韜所說的話,只專注于縫衣服。她玉指拿針,手飛快地穿梭于衣間,一道十字紋赫然顯現(xiàn)于衣上。她不僅把破的地方補上了,還順便繞衣服繡了一圈。乍一看,倒不像是補丁,反而像是衣服上原本的花紋。不得不說,蘇妜的繡技確實不錯。
“穿上吧。”蘇妜剪去線頭,把衣服遞給杜韜。
杜韜接過后細細撫摸那圈十字紋,勾了勾嘴角:“你的手真巧!在京城,你該不會是什么繡工了得的隱藏第一繡娘吧。”
不僅嘴上說著,杜韜手上也沒停,迅速地把衣服穿上,還套上了盔甲。
“稍微懂點刺繡的人都會繡十字紋。”蘇妜白了杜韜一眼。
“嘿嘿嘿,但你繡的真心不錯,挺好看的。”杜韜毫不掩飾他對蘇妜的夸贊,夸完了,便又扯回剛才的話題上來,“話說回來,小軍師,你怎么看這件事兒?”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呢?”蘇妜收拾針線匣子的手不停,嘴上漫不經心地反問他。
這話怎么聽起來這么耳熟呢?
話音剛落,杜韜的臉頓時就垮了:“小軍師,你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些。”
蘇妜撇撇嘴,最后還是說:“兩種可能。其一,蠻子想探清你們的虛實,故意為之;其二,制造一種你們即將勝利的假象,讓你們放松警惕,等待一個可以一擊取勝的時機。反正不可能是真的傻,來送死的。”
“我覺得第二種更為可能。”杜韜單手摩挲著下巴,一臉認真,“那個可以一擊取勝的時機又是什么?”
“但是……”蘇妜打斷了杜韜深入思索,嚴肅地說道,“無論是哪一個都只是猜測罷了,說出去也很少有人會相信。況且,我們不知道蠻子下一步想做什么,除了提高警惕外毫無對策。”
杜韜啞然。
又是這種境況,明明可以猜到為什么,卻不知道該做什么。說也白說,無人信服。
杜韜突然想起了什么,臉色沉了沉,眼中一深:“那我們豈不是高興得太早了?”
說罷,杜韜便轉身向帳門外走。
蘇妜不解,急忙問道:“你干什么去?”
“義父今夜打算設宴犒勞將士們,我去勸他收回成命。”
還不等蘇妜告訴他這不可行,杜韜便只留下這句話,消失在了帳門口。
現(xiàn)在整個軍營里的士兵都斗志激昂,士氣大振。這次宴席早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聝海F(xiàn)在讓他們偃旗息鼓,怎么可能?
所以,毫無疑問,杜韜又一次勸說失敗。
今夜的犒勞宴如期在軍營里的校場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