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一不知道自己在他姥姥的墓前站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回家后，天已經黑了。他推開門時，在門口站了好久，遲遲沒有走進去，以前就算沒有爸媽的陪伴，他也從未感到過這樣孤獨和迷茫，可現在不知道怎么了，一瞬間孤獨與悲傷就涌了出來，占據了整個身體。他就靠在門外的墻上，不想進去也不想動，就這樣什么也不想，呆呆的看著夜空中。

“閆一。”蔣經年來到他家門口，借助路燈發撒的光，看到閆一站在家門口。

“你來了。”閆一無力的笑了一下。

“嗯，應該還沒有吃吧。”蔣經年提著一袋吃的，走近他。

閆一離開墻，說：“沒。”

“進去吧。”蔣經年提起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閆一點點頭，沒有說話。走進去時，是蔣經年開的燈，看來閆一雖然回來開了門，但是沒有進去。他是擔心閆一，才來看他。

他把東西放在茶幾上，閆一關上門后，走過來，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拿出袋子里的食物，有可樂雞翅、鴨脖、一碗炒粉。

“吃吧。”蔣經年遞給他筷子說。

他拿著筷子，然后靜靜的吃著，將經年也沒有說話，他點了一根煙，剛吸一口就聽見閆一說：“給我一支。”

“嗯？”

他繼續說：“給我一支煙。”

“……”蔣經年有點驚訝的看著他，以前不管怎樣誘惑他吸煙都沒有成功，現在卻主動要，一時不知是給還是不給。

見他不動，閆一自己拿了他放在茶幾上的煙，抽出一支煙，然后像蔣經年一樣放在嘴上，再然后點火，深深的吸一口，他只覺得除了一股煙味和澀澀的感覺就沒有了。

蔣經年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然后笑了笑：“不錯啊，小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吸好久了。”

“是嗎？”

“不過，你還是不要吸的好，這東西染上了就丟不掉了。”蔣經年吸了一口煙，邊吐煙霧邊說，并把煙放在煙灰缸上，彈一下，煙灰就掉進煙灰缸里了。

“那就不戒了唄。”閆一很無所謂的說。蔣經年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沙發上吸煙，白色的煙霧一圈一圈的向上飄，然后慢慢變淡，最后消失。其實現在的他非常的想哭，但是他憋著不讓自己流淚，他在心里罵自己，閆一你他媽有病吧！動不動就想哭，丟不丟臉啊！嗯？

蔣經年陪他到深夜，看手機已經十二半了，他帶來的煙本來就沒有多少，幾乎都被閆一抽完了。

“我走了，有事打電話找我。”他說：“不過我明天出差，可能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可以去找黑子，他酒吧過幾天要開業了，你順便去玩玩。”

“嗯。”閆一應了一聲，沒有抬頭看他，他看了眼閆一，就離開了。蔣經年走后，閆一還是一樣坐著，煙灰缸里全是煙頭，屋里的煙味慢慢消失了，他坐了好久，最后躺在沙發上就睡了。

第二天他是被人吵醒的，他聽見有人敲門，以為是蔣經年，打開時，有點驚訝。

“媽，你怎么來了。”

“媽不放心你，來看看。”她走進來，看了一下茶幾上幾乎沒有動過的食物。然后看到了煙灰缸里的煙頭，再看了一眼閆一沒有說話。

“小一，媽媽來還有件事……”看了他一下，然后又繼續說：“你要不要搬過去和我住。”

閆一，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他頭有點暈，不想去考慮這件事。看他不說話，她又說：“這樣我也好照顧你……”

“不用了，我已經成年，不需要人照顧。”她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他打斷自己的話，她看著閆一不知道要說什么，心很酸，她很后悔從小到大都沒有怎么好好的陪陪他，自從他出生滿月后，就一直跟著他姥姥，而她在城里工作，因為工作忙很少回來。在他高二時才把他接到城里住。

“小一，真不去和我住嗎？”她難過的說。

閆一深深吸口氣，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煩躁。

“不去。”閆一冷冷的說。

“可是你在這誰照顧你。”

“都說了不需要照顧了！”壓著心中的煩躁，低聲說。

“小一，可是我不放心你。“她說。

閆一冷笑的看著她說：“不放心！我小時候是最需要照顧關心的，那時怎么不見你不放心我呢？”

“那時我工作很忙，再說那時我也抽出時間回來看你啊。”她看著他說。

“是，你們是回來看過我！可是你們每次回姥姥家，都在吵架，吵完架摔門就走，我都還沒來得及怎樣和你們說話，我讀書時，經常和別人打架，老師說要找家長，可是你們呢？誰也沒有出面，一直都是姥姥幫我去學校求老師。而你們呢？事情解決后才回來，回來就罵我，從不問我為什么打架！而我成為了所有家長和老師眼里的壞小孩！”他越說越難過，一直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過一次生日，可這也沒什么關系，因為我從來也不在乎。一件衣服穿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臟的不能臟，甚至油的反光才會脫下來洗，一個月都不知道會不會洗一次澡，而那些有父母在身邊陪伴的孩子，都穿的干干凈凈！每次看到我和他們在一起時，他們的父母就叫自己的孩子不要和我在一起玩，有時他們的東西本來是自己弄丟的！可那些家長總是以為是我偷的！”他心酸的說著，眼淚還是沒有憋住流了下來。他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她流著淚看著他，心里一陣一陣的疼。

閆一把壓在心里很久的事說出了一部分，他沒有說完，因為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閆一把眼淚擦干后對她說：“你走吧。”

“小一，對不起，我知道你很恨我。”她哭著說。

“恨，倒是沒有，我從未恨過你們。”他蒼涼的笑了笑，這個笑容里藏了多少心酸，又有多少人知道。

她看著閆一，自己從未了解過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樣的人，她突然在心里嘲笑自己，原來自己是如此的失敗。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盡到一個媽媽該盡的責。”

閆一聽她哭的很厲害，他抬眼看了她一下，自己的心里也很不好過，可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沒有用了，事情已經過去。

“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以后沒有事就不要再來了。”說完，起身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用手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她的心好疼好疼。

閆一躺在床上疲憊的睡了過去，醒來時頭更是昏昏沉沉的，他走出去時，伊蘇皖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桌上放了一張卡和一張紙，紙上寫著：媽媽不知道要說什么，這張卡里有十萬元，密碼是你的生日，對不起，最后媽媽也沒有為你做點什么，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幸福。

他把紙丟在垃圾桶里，看著這張銀行卡，嘆了一口氣。算了，就這樣吧，這錢就當作學費好了。伊蘇皖來的第二天，閆昊也來了，也是叫他搬過去和他住。

“你從小和姥姥一起住，讀高二時我們才把你接到城里住，可是現在你姥姥走了，你又搬了過來。”閆昊看著他說。

閆一笑了笑說:“這里住習慣了。”

“真不想搬過去嗎？”閆昊有點難過的說。

“嗯。”閆一點頭回答。

閆昊有點失望的看著他說：“好吧，以后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這是這幾年存下來的積蓄，爸爸沒用，沒有多少，就當是爸爸一點心意，密碼是你的生日。”閆昊從褲兜里拿出一張卡給他，他沒有用手接，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閆昊把卡放在茶幾上，起身走了。閆一笑了笑了，一滴眼淚流了下來。好了，沒有人會再來打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