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文聽著傅凝煙的質問,確有片刻失神,但不過一瞬就又恢復如常。
“你想多了,我怎么會想她。”他說話時毫不在意。好像孫如月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傅凝煙也不關心他在意不在意,反正與她無半點干系。
“算了,我也不計較,看劍。”傅凝煙說罷,便拿劍去殺趙毅文。
周圍的禁軍自然是聽了趙毅文的命令,一起去圍攻傅凝煙,傅凝煙又和他們打了起來。
兵器的碰撞聲時在寢殿里響起,此時的趙毅文在一旁冷眼觀戰的同時,又下了命令,讓人把王胤帶走。
傅凝煙在與禁軍打斗時側眼一瞥,眸中就寒光畢現。她自然知道趙毅文這是要把王胤藏到一旁,他還不知道他父親被自己殺了的消息,還想著等他爹來了,好逼迫王胤退位呢。
可惜,萬事到頭皆是空。
趙毅文,你們父子,什么都得不到。
她疾速的從一旁的士兵手里搶了一把劍,直直向王胤扔過去。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誰都沒有防備,待得大家反應過來時,那把劍已經從王胤的背部穿過,一劍斃命。
沒想到,揮霍衛國朝堂多年的昏君王胤就這么死在了這樣一個弱女子的手中,眾士兵都是驚詫不已,面面相覷。
趙毅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籌碼被傅凝煙殺死,憤怒不已,他還沒等到父親進宮,沒想到竟被這丫頭毀于一旦。
他瞪視著傅凝煙,胸腔里怒火沖天,指揮者手下的兵士:“給我殺了她,別讓她活著出去。若是取了她的命,本官重重有賞。”縱然王胤死了,朝堂上大多數臣子都是父親這邊的人,名不正又如何。
再者,他有軍權在手,到時候擒了他們的家人,誰敢不從。
這衛國天下,很快就要變天了。
隨著趙毅文命令一下,士兵們一輪又一輪的沖上來,傅凝煙只得一一擊退。
她不怕他們的進攻,畢竟是普通的士兵,也沒有很高的武功,就算有,也只是那么一兩個將領而已,但畢竟對方人數眾多勢眾,她這樣一輪一輪的殺下去,耗損體力。
她又有點犯愁,想著必須很快解決這些人,才能殺了趙毅文。
正當傅凝煙和眾士兵打得不可開交時,盛元殿外面突然混亂起來,吵鬧的聲音絡繹不絕,還有宮女太監的逃命聲,傅凝煙心中詫異,但手上沒停,依然在和士兵廝殺。
趙毅文臉色難堪,正要派人出去詢問時,有士兵來報:“大…大人,宋軍,宋軍打進來了。”
“你說什么,不可能,再去探。”趙毅文不信士兵所言。
但那士兵紋絲不動,“是真的,宋軍真的進來了,就像是土里冒出來的,一下子,王宮都是宋軍,大家被打的措手不及,好多統領都頂不住了,降了宋軍。”他悲憤不已的說道。
宋軍的確進了衛王宮,到了盛元殿。因為兵力全被趙家父子拿到盛元殿去看守王胤了,其他宮室的防守松散,很容易就拿下了。
趙毅文聽了這話,身下一軟,怎么宋軍突然就來了,他知道宋衛兩國的戰爭,但沒想到宋軍這么快就到了國都,他和父親本打算此次逼皇帝退了位后立即將宋軍驅逐出衛國國境,既能得了民心又揚了君威。也為他父親的登基找了個好的名頭。
但不想,宋軍如此可怖,竟然如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就到了國都,進了王宮。
“丞相大人呢,我爹呢?城中情況如何?”趙毅文追問。
“丞相大人他…”士兵不敢言語了。
趙毅文更是憤怒,踢了那士兵一腳,斥道:“說。”
那士兵才道:“丞相大人他,被人殺了。”他說完就痛哭起來。
“什么?你說什么?”趙毅文嘶吼著,又一把從地上把那個回話的士兵拎起來,抓住他的領口。他的雙目赤紅,臉上青筋暴起。
士兵被他的樣子完全唬住了,眾人得知趙鴻被殺的消息,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傅凝煙心里冷笑著,這個消息傳的還挺快的。
不過,再快也沒有宋軍入城的速度快。
傅凝煙想了想,宋軍必然是從北上坊通昭錦閣的密道中進入王宮的。
不然,絕對不可能這么快就進了王宮,衛國雖然國勢甚微,但對于都城的防守并不松散。除了密道,其他途徑是不可能如此迅速的。
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這時趙毅文的手捏上了那個士兵的脖子,士兵呼吸都不暢了,但只能掙扎著說道:“丞相大人他,他真的被人殺了。”
再次聽到了趙鴻身死的消息,趙毅文終是信了。
他放開了士兵的衣領,呆楞了那么一瞬,驀地明白過來,知道自己和父親的大業怕是不成了,但他也不甘心就此放棄。
他用恨戾的語氣命令那些禁軍:“快殺了這個女人,不然,你們一個都別想逃。”,面色陰鷙殘忍。
禁軍眾人聽了這話,便拼了命攻擊傅凝煙。但畢竟知道了宋軍進城的消息,擔心家中的妻兒。又得知趙鴻身死,眾人皆力不從心。
傅凝煙一下就占了上風,她正要突圍出去,去殺趙毅文時,卻突然發現盛元殿涌入了諸多宋軍,而那帶頭之人,竟是孟澤義,傅凝煙心中豁然開朗了一般。
孟澤義來了,那么,師兄也回來了罷。
孟澤義看見了傅凝煙,以眼神示意,傅凝煙也回應了他。
禁軍見宋軍進來,軍心驟然渙散。
“衛國國都已盡數為我宋所有,若現下投降,我保證不傷你們一絲一毫的性命。”孟澤義說道。
孟澤義這樣一說,衛國禁軍都開始動搖。
“不準投降,軍人怎可輕易而降。”趙毅文立即說,“你們要想想家中的老幼。再者,宋國狼子野心,若非他們做低伏小迷惑衛國,我們又怎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宋賊之語怎可輕信。”他語帶威脅,禁軍諸人便又站在了他這邊。
孟澤義見沒有余地,便也不在多費口舌,下令開戰。魚貫而入的宋軍和衛國的禁軍便打了起來,雙方激戰,場面開始變得混亂不堪。
原先圍著傅凝煙的兵力便減少很多,許是孟澤義一進殿就看見了傅凝煙,就招人去攻擊傅凝煙周旁的衛國禁軍之由,傅凝煙的困局很快就解了。
此時她看見在一旁的趙毅文,便拿劍向他刺去。
趙毅文見她向自己逼近,自然也不肯坐以待斃。他出手反擊,兩劍碰撞時發出聲響。
傅凝煙劍氣逼人,招招要趙毅文的性命,她的招勢冷冽,雖揮劍時的身姿也是輕盈無比,但力道一點都不弱,一劍一劍刺中了他。
趙毅文雖然也是習過武,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純書生,但他不是傅凝煙這樣武功絕世無雙的人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
趙毅文被傅凝煙逼至盛元殿的門口,他無力的癱坐在門上,身上每一處傷口都在流血。
傅凝煙下手狠厲,趙毅文身上已經沒有一處是好的了。
而她自己除了一兩道傷口外,倒無大礙,但那些血染在她素白的衣衫上,依然很刺眼,她這樣的女子,本該纖塵不染,如今卻在這樣的血紅色中步步前行。
宋軍強大,很快擊敗了衛國禁軍,但也有所損傷,但衛軍卻是全軍覆沒,盛元殿里躺滿了兩軍將士的尸體。隨著孟澤義的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宋軍皆不出聲。
傅凝煙提著劍,一步一步走向趙毅文。劍上的血延著劍身一點點往下流,匯聚在劍尖后,掉到蹬亮的地上,發出聲響。
記憶中偉岸的父親,慈祥的母親,溫婉的姐姐,天真的燦兒,她幸福的家,因為面前這個人,盡數摧毀。
多年病痛纏身,多年的恨,一點一點都積聚于心,但在此時此刻,她卻平靜如斯。
她終于走到了趙毅文的面前,帶血的劍抵上了他的脖勁。
趙毅文的官服已經破了,官帽也被丟棄在一旁,幾縷發絲從他耳旁垂下,散落開來,帶著蕭索之感,卻不狼狽。
他看到傅凝煙冰冷的劍抵在自己喉嚨時,抬首看了她一眼,又垂首。
傅凝煙在他眼里,看不到恐懼與悔恨。不過是個敗軍之將,將死之人。
兩人皆靜默。旁邊的軍士不知二人何意,俱兀自揣測著,竊竊私語。
這時,一旁的孟澤義突然道:“傅姑娘,讓臣替你殺了他。”
“多謝孟將軍,不過此事還是我親為較好。”傅凝煙拒絕道。
地上的趙毅文聽見方才孟澤義的話時,已經抬首看著孟澤義,這下又多看了兩眼,驟然笑起來“哈哈哈……”笑聲滲人。
“你笑什么?”傅凝煙平靜地問。
趙毅文這才轉到傅凝煙身上,盯著她,“我笑你傻,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傅凝煙不明白他的話,“為什么這么說?”她雖屏氣凝神,但她架在趙毅文脖子上的劍卻一用力,便破了他的皮肉,鮮血慢慢自勁項流下來。
被人利用?
趙毅文似笑非笑,“你知道你旁邊這個孟將軍的另外一個身份嗎?”他的目光帶著嘲諷,“我以為你比我聰明,原來,你和我一樣蠢,竟然和宋人為伍,到如今,宋人的真面目你還沒看透嗎?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懷疑過孟將軍的身份,或者說,孟將軍他主子的身份,我想我應該知道是…。”
“住口。”孟澤義打斷了趙毅文的話,語帶怒氣。
傅凝煙突然一怔,不理解孟澤義的反應為何如此大。
“你瞧,我還沒說什么,他就要殺我滅口。”趙毅文看似無奈的說道。
他又頓了頓,“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這一生,沒做什么好事,但臨死前,還是想告訴你一聲,免得你白白費心思,到頭來,連真正的殺父仇人都找不到,宋國之野心,并非今日才有,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它能輕而易舉拿下衛國雍京,你以為僅僅是做低伏小就能得到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果這個計劃從八年前就開始了呢。”他越說越激動。
聽了趙毅文的話,傅凝煙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她的腦海里突然想起來一些畫面。
這時孟澤義卻突然讓人按住了趙毅文,帶人去堵他的嘴。
“住手。”傅凝煙立刻出聲阻止,但孟澤義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孟澤義,住手。我不計較你當初對我做的事,”傅凝煙斥道,孟澤義恍若未聞,“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將永不再見師兄。”她聲嘶力竭。
許是這句話,讓孟澤義有所顧忌,他終于讓人停下來。
“立刻帶上你的人,出去。”傅凝煙對孟澤義說。
“可是,傅姑娘…”孟澤義欲言又止。
傅凝煙對他擺擺手,“出去吧,我有話問他。”不容拒絕的語氣,冷冽冰涼。
孟澤義看著傅凝煙,突然就想起來自家公子,還真是一模一樣的脾性。他搖了搖頭,終是帶人退至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