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的話，讓眾將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情不自禁地對王上由衷欽佩，臉上滿滿的興奮之色，仿佛連刮在身上的冷風都恍若未覺。

季心反應最快，立即進言道：“王上，末將愿為先鋒，殺進固陵，把劉季、彭越的首級給您帶來！”

蕭公角也搶先道：“王上，先鋒怎么少得了我老蕭？小季將軍已經隨你走過一遭壽春，這次說什么也要輪給別人了！”

利幾、桓楚等人更是躍躍欲試道：“就是，小季將軍身上的傷還沒好呢，攻打英布大營又一直陪我們在后面壓陣接應，結果到現在還寸功未立，蕭兄，先鋒還是讓給我們吧！”

“沒有的事！樊噲那兩下子傷得了我？”季心強辯道。

“沒有？別扯了，站都快站不穩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

項羽淡淡笑著，看著大家眼神中濃烈的求戰欲，誰都明白此次固陵機遇難得，一旦功成，這得是多大的勝利！

“不必爭了，此次西進一戰，寡人若躲在后面，還有臉稱什么霸王？寡人仍會沖在最前面，收容的所有俘虜就作為輔兵使用，明日休整好我們就要以迅雷之勢西進，幾日內結束戰事，兄弟們，咱們一起去和劉季算總賬！”

“唯！”

諸將齊聲領命，然而受命留守的周殷卻突然憂心地道：“王上，主力走后，壽春兵力有限，俘虜太多，肥誅等人能力有限，萬一疏于看管，以致有人逃脫，壞了王上大計……畢竟安排輔兵事小，泄露我軍行蹤事大！”

“無需在意，精騎驅馳，幾個步卒還能先一步到漢營？大司馬不放心，可事急從權，以連坐之法約束之*，若恐有人懷有異心，那寡人就助他們與漢營一刀兩斷！”說著，項羽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然而馬上又想起了什么，問向侍立一旁的黑夫道：“肥誅呢？看他把俘虜解決得似模似樣，怎么不見來邀功？轉性了？”

“稟王上，攻破營門后，肥寺人一路勸降，事畢體力不支，實在撐不到您來，便歇著去了。”

“難為他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時，多睡些也無妨，明日辰時吧，全營將士南門外集合。”

“唯……不知王上意欲何為？”

“祭旗！”

……

次日，卯時三刻，壽春南郊。

冬季的天亮得晚，霞光穿破云層還沒多久，剛經過修補的漢軍大營便響起了沉重的號角聲，俘虜們在楚軍將士的逼視下惴惴不安地從大開的營門步出，不緊不慢地往南城下匯聚。

南門口，兩百騎士圍出了個不大的法場，法場之內，除卻一個黑夫靜立在中央，不見一個劊子手，幾萬人密密麻麻地立在周圍，鴉雀無聲，偌大的行刑臺上只有頭頂上的楚字大旗獵獵作響。

待到日上三桿，黑夫一揮手，朗聲令道：“帶罪人！”

城門緩緩開啟，一隊重裝甲士分兩列押解著幾十個的罪犯進入法場。犯人們披頭散發，手腳被粗繩緊緊捆起，慢慢向行刑臺蠕動著。數萬將士全數沉默著，尤其是俘虜們，當他們看見昔日高高在上的上官如此狼狽地出現時，每個人都不禁打起寒戰來，心底藏著的那點桀驁與浮躁頃刻間蕩然無存。

罪人們個個垂頭喪氣，排在最前面的英布臉色煞白，血氣全無，反襯得額上刺字格外醒目。其后跟著的隨何、劉賈、樊噲，以及經肥誅親自指認核實、帶領兵馬多次屠城的將官，他們中的每一個手上都沾滿了楚人，特別是無辜平民的鮮血。

隨后，兩百騎士開出一條道路，讓他們從死一般沉寂的人海中走上殺氣逼人的行刑臺，被綁在一個個木樁上，每個樁上都刻好了他們各自的姓名，字跡腥紅。樁邊放有幾把利刃，讓其油然生出莫名的恐懼，若非已被牢牢捆好，只怕已然癱軟在臺上，哪怕過去他們在刀光劍影的戰場上從不畏懼。

“開始吧。”

項羽領著一眾文武早已站上城樓，居高臨下地向法場示意，于是黑夫命令道：“罪人驗明正身！”

肥誅在罪人進場時就一直協助整頓法場秩序——自打今晨睡醒，在項羽召見時被勉勵了幾句，這人立時容光煥發，滿心歡喜的連“吊床”都省了，活蹦亂跳地帶著一群漢營舊識一陣忙碌，黑夫這邊剛喊完，就忙不迭地上前一一查驗，然后對著城樓高聲道：“稟王上，罪人已驗明正身，無一錯謬！”

項羽點點頭，城門上令旗揮動，黑夫隨即高聲道：“準備行刑——”

霎時間，鼓角大作，肥誅站出來開始了又臭又長的演講，盡述漢軍荼毒百姓、禍害楚國的累累暴行，還親身說法，歷數英布、劉賈、隨何等人如何籌劃屠戮城父百姓、嫁禍楚國重臣、飯前便后不洗手、隨地吐痰不講衛生等駭人罪狀，最后指揮俘虜營宣布道：“此等惡貫滿盈、淫禍滔天、人神共憤之徒，當天地神鬼共亟之！甲字營出列，上臺行刑，一人一劍，血盡即止！”

接著肥誅親手操起一把匕首，往英布袒露出的小腿上割了一下，旋即將利刃遞給身后迎上的兵士。在肥誅的軟硬兼施之下，所有甲字營的兵士分別在幾十個罪人身邊各成一列，每人都在其身上割一下，很快就把人犯割得體無完膚，慘不忍睹。

其中經年老兵還好些，大概早已見慣了血腥的場面，沒什么不適，而那些新兵就不行了，動手時忍不住地顫抖，有不少還沒靠近就嘔吐不止。

靠著主持行刑的黑夫對刑罰的了解，所有兵士在其指導下避開了要害，大概也正因如此，盡管渾身上下已是鮮血淋漓，身旁的劉賈、隨何等人也是不住地哭號慘叫，英布仍咬緊牙關，怒目圓瞪，盯著每一個給自己動刑的兵士，雙目射出的冷芒讓膽小的人不免有些心驚肉跳，嚇得匆匆在其身上比劃一下就敷衍過去了，看著這些人膽寒的模樣，英布竟嘿嘿地笑了起來！

“呸！楚營盡是這等貨色，活該亡國滅種，老子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來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