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院沒倒，卻只剩下了夢千帆和凌日兩個人。

每天面對著空蕩蕩的戲院唱著不為人知的曲調，兩人搭配起來也是少了幾分無聊。當然凌日也成為了夢千帆座下的弟子，很正式的那種。

凌日身坯高挑，五官也精致，聲調也圓潤至深，是一個唱戲的好料子。

三年的學徒生涯，拋去凌日天賦異稟不提，其進步也是飛快，夢千帆也是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本事交給凌日。幾次下來，凌日也將夢千帆的本事學了十成十。

夢千帆唱虞姬，凌日便是西楚霸王項羽。

夢千帆演貂蟬，凌日便演三國戰神呂布。

凡是夢千帆所飾演的人物，凌日定會盡心盡力的去配合，師徒兩人也漸漸的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可是，即使兩人不找麻煩，也難免有麻煩自動找上門來。

是夜

“師尊，有人找你。”凌日一路小跑，撲進了夢千帆的懷里，昂起臉來，一雙大眼睛忽明忽暗。

夢千帆揉揉凌日的小腦袋，道：“以后不許再往為師身上亂撲，明白了嗎？”

凌日搖頭，仍是環著夢千帆的腰，撒嬌道：“不管，師尊現在只有凌日，師尊只是凌日一個人的，沒有誰會管凌日的。”

夢千帆嘆氣，知道怎么說也說不通，便任由夢千帆環著自己，道：“何人？與之說不見。”

“可……”凌日欲言又止。

“可我已經來了。”

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傳來，“千帆兄，你還要守著這座無人的戲院多久？”

女人叫做菀，曾是戲院的四個人中最出色的青衣。

菀穿著一襲黑色的風衣，身后跟著一名經紀人樣子的男人。

“菀師妹此言何意？”夢千帆臉上浮現出了少有的厭惡，這種表情，是凌日所沒有見過的。

菀絞絞風衣的后擺，坐在了夢千帆的對面，將一張紙摔在了夢千帆的面前。凌日見狀，眸中也騰起了少有的氣憤。

一張支票。

一張價值十億的支票。

一張價值十億的支票就這樣赤裸裸的擺在了夢千帆的面前。

“你的戲院，我買了，這張支票足夠你花一輩子了。”菀的語氣中滿是輕佻，她點燃一支煙，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吐著煙圈。

夢千帆皮笑肉不笑道：“看起來菀師妹這幾年了過得很是不錯啊。”他一手附上了那張支票，將其退了回去。

菀見支票被退了回來，不解道：“十億元，你是嫌棄這個數字小嗎？”她優雅的彈了下煙灰，語氣中盡是質疑。

夢千帆也懶得賠笑了，他淺淺的回答道：“不賣。”

過后，他似乎害怕菀沒有聽懂似的，一字一頓道：“戲、院、不、賣！”

菀的臉登時白了。

“夢千帆，我給你面子了，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撐到什么時候？你覺得現在戲曲還有多大的市場？”

“凌日，送客。”夢千帆似乎懶得與她多嘴。

凌日撥開煙霧，對菀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回吧，這里并不歡迎你。”

菀氣極反笑，指著凌日罵道：“哈？你算老幾？哦，對了，你就是夢千帆當年收留的那個小崽子，好啊好啊，夢千帆，你真是教的好徒弟！”

夢千帆聞言，心頭一把無名火高三千丈，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辱罵他的人。

他揚手給了菀一掌。

那一掌極為響亮。

“我的徒弟，何時輪到你來言論了？”夢千帆揉揉手腕，冷笑道。

“你……”菀捂著腫了的半邊臉，眸中多了點點淚花，“你敢打我？”

夢千帆不以為然，聳肩道：“為何不敢？”

經紀人本就忠于菀，見菀受欺負，也不再無動于衷了，微微撩起了袖口，便沖著夢千帆打了過來。夢千帆并未想過還有經紀人，也沒有防備，凌日見狀，不假思索的迎了上去。

清脆的響聲。

三人看著倒下的凌日，不知所措。

片刻，夢千帆突然委地，輕輕搖了搖凌日，卻見凌日唇角溢出少量鮮血，倒地不起……

醫院

凌日迷迷糊糊中，眼前只有一片炫目的白，似乎還有兩個人的談話。

“他沒事吧……”

“你放心，他只是昏過去了，過會兒就會醒來的。”

“但愿如此吧，謝謝。”

“不必，在他醒來之前，你最好在他身旁陪他。”

“我回的。”

“他是你的什么人，你們不像是父子。”

“很重要的人……”

什么？師尊，我聽不清，你可以再說一遍嗎？我還想再聽一遍……

眼前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凌日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臂，卻發現手臂一陣酥麻感，手掌更是難受至甚，他眨眨眼，小聲問道：“是師尊嗎？”

他說話十分小心，像是在害怕什么。

“凌日？你醒了？”夢千帆的語氣又驚又喜，“聽到了的話請回答為師。”

凌日勾了勾唇角，確認面前的人笑了之后，他緩緩開口道：“嗯，醒了，謝謝師尊。”

“你等著，我去把那個小家伙帶過來，你先休息著，乖啊！”夢千帆道。腳步聲漸漸消失，凌日捂著腦袋，試著坐了起來。

床頭的香水百合兀自幽幽的吐著花香，合著潔白的花瓣，一片淡雅之色。

凌日淺笑，師尊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歡香水百合的？他伸手，想去觸摸這花兒的葉片，但是那一瞬間，花兒迅速打蔫枯萎，他嚇了一跳，連忙收回自己的手。

手？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同的，難不成是自己看錯了？

他揉揉眼睛，卻見枯萎的花耷拉在花瓶中，空氣中似乎還有幾絲沒有被勻散的花香。

腳步聲漸漸靠近，夢千帆抱著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推門而入，小家伙通體潔白，一雙棕色的大眼睛里似乎藏著整個太陽系，直勾勾的盯著凌日。

一只貓。

夢千帆將貓送到凌日懷里，小家伙初次見到凌日，有些不安，小爪子一直在撓凌日的衣衫。

“你先為他取個名字，為師先去買點東西。”夢千帆又是一路小跑。

不大一會，夢千帆回來，手里提著一包糖果。

“吃點糖吧。”夢千帆將糖遞給凌日，“甜甜的……那只小貓呢？”

凌日懷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小貓的影子。

“他……跑開了，或許是不喜歡我吧。”凌日低著頭，面色蒼白，雙手狠狠絞了絞被褥。

夢千帆略顯失望道：“要不為師幫你把他找回來？”

凌日像是十分慌張，他連連搖頭，一雙大眼中充滿了哀怨與害怕，身旁的香水百合早已腐爛的只剩下一堆枯枝敗葉了，香氣終于被勻散。

被褥下，一堆小小的，帶著血色的枯骨堆在一起，緊緊的貼著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