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一切都漸漸清晰起來,迷霧散開,原本看不清臉的人終于回過身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向她伸手,低沉的嗓音是不可察覺的誘惑:“阿綰,快過來?!?
永安河邊,男子劍眉星目將一直發簪插到她的發間,十里紅妝,他一襲紅袍面如冠玉,雪地嬉鬧,除夕看煙花……一幕幕閃現在她的眼前。
突然,她手中的長劍直刺他的胸膛,男子眼中不可言喻的情緒讓她倏然驚醒。
“阿煜……”
慕昕綰直直的望著屋頂,探出的手無力地垂下,臉上早已布滿了淚痕。
她竟然把他忘記了。
她猛的坐起身,蘇暖玉推門而入:“綰姐姐,你醒了?!?
“這里是哪里?他怎么樣了?”她抓著蘇暖玉的胳膊,焦急的問道。
“嘶……”蘇暖玉抽痛,端著藥的手差點打翻。
慕昕綰注意到自己的不妥,連忙松手:“對不起,我……”
蘇暖玉將藥碗放在桌上:“綰姐姐,你先別著急,這里是大鄴皇宮,皇上他傷勢過重,御醫正在診治中,你身體虛弱先躺下休息,把藥喝了。”
聽到傅景煜傷勢嚴重,慕昕綰心里一陣酸楚,她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將那把劍刺入。
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蘇暖玉覺察有些不對:“綰姐姐……你想起來了?”
她輕輕的點點頭:“我要去看他,你帶我去好不好。”
蘇暖玉有些為難:“皇上現在昏迷不醒,為了防止透露風聲,太后命令各宮沒有她的命令不得隨意走動。”
蘇暖玉想起昨夜她和段睿匆匆趕到時,場面早已混亂不堪,傅景煜鮮血染紅了衣襟已經看不出哪里受傷,半跪在地上,強忍著疼痛將昏迷的慕昕綰抱在懷里。
見到段睿之后,他強撐著說了一句話便再也支撐不住。
她清楚的記得,那個傲世天下的男人,看著懷里昏迷的女子,視若珍寶,眼神繾綣:“傳我的口諭,封鎖消息若是出了什么事,任何人都不準動她,你要替我護住阿綰?!?
慕昕綰無力的坐在床上,內心深處混亂掙扎:“你同我講講,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什么?!?
蘇暖玉看她的樣子已是悲痛萬分,連忙安慰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沒事的。你不要太難過,御醫說你身子虛弱,不易大喜大悲,而且皇上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暖玉又與她講了這一年里來發生的事情。自她不見蹤影之后,傅景煜一直在派人尋找她的下落,天牢內傅桓影遲遲不肯松口,他派人尋遍了所有和她有關的地方,卻發現望煙樓老板也消失不見。
傅景煜剛登基,正是整頓朝綱的時候,處理這些瑣事已是忙不過來,卻又突然傳來西涼在短短幾日內易主的消息,其背后的勢力不容小覷。
群臣聯名上書要求整頓軍紀,以此來對抗西涼。
傅桓影在牢中自盡,最后的線索都斷的一干二凈。傅景煜每日忙于政事已是力不從心,將各地的問題處理平息之后,又有老臣上奏選妃。
蘇暖玉雖沒有親眼所見,但從段睿的口中得知,傅景煜身上承擔著多少的重擔。
慕昕綰再也聽不下去,她站起身來:“我要去見他?!?
靜心殿內,傅景煜面色蒼白依舊昏迷不醒,劍刺入的雖深,所幸刺中的不是要害。
慕昕綰坐在床邊,握著他冰冷的手,眼眶濕潤。
她不知道她不在的這一年里傅景煜都經歷了什么,但是她很確信,傅景煜有多么的愛她。
書房的內室是他們曾經華安閣的樣子,那幅琴瑟和鳴的畫卷,以及她曾說過的田園風光,他都記得。
他在受了她一劍之后受傷痛苦的眼神,卻依舊忍痛護著她,他該有多心痛。她又傷他多深。
“阿綰……別走。”傅景煜眉頭緊蹙,像是夢到了什么,蒼白的嘴唇中斷斷續續的溢出幾個字,卻依舊是沒有清醒。
混亂的思緒被打斷,她一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撫平他蹙著的眉頭,聲音輕柔:“阿煜,我不走?!?
“阿綰!”
傅景煜從夢中驚醒??辞宄矍暗娜酥缶褂蟹N恍然隔世的感覺。他伸出手想去觸碰她,卻又害怕這是一場夢,像多次在午夜夢中見到的虛無假象,宛如泡沫一般脆弱,一碰即破。
慕昕綰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撲進他的懷里,緊緊的抱著他,泣不成聲:“阿煜,對不起,對不起……”
傅景煜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直,隨后漸漸放松,一手環抱著她輕輕撫摸,聲音嘶啞緩慢:“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未曾離開,一直就在我身邊,我們一起賞雪,一起看煙花,一起去游萬里河山,賞田園風光,我不再是大鄴君主,你也不是將門之女,我們尋了一處僻靜的小村莊,生了一雙兒女,過著普通人家最平凡的生活……可是我知道那是夢,但我還是不愿醒來?!?
“還好,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彼]著眼睛,仿佛腦海中又出現了這一幅畫面,寧靜又向往。
她再也抑制不住,放聲大哭。
“咳咳?!备稻办闲呐K抽疼,握著得手用了幾分力氣。
她連忙抬起身,眼睛直直的盯著他的傷口,手上止不住的顫抖:“怎么了,是不是我碰到你的傷口了,我去叫御醫,對不起阿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起身卻被他拉?。骸拔覜]事,真的沒事,你陪著我就好?!?
“我一直很后悔。當時為什么把你一人留在宮里,如果我早一些趕到,你就不用受這么多苦?!?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心中的委屈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傅景煜的話像是擊潰了她最后的屏障,觸及到心里最深處。
她以嶄新陌生的身份生活在和他遙不可及的地方,無憂無慮。他卻在她的彼岸承受著無法言說的痛苦,他的理解和包容,像一把無形的刀子扎穿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