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的同學大多都捂著耳朵，嘻嘻哈哈地跟著唱，卻沒有人打斷周越的歌聲，就這樣，原本是周越的獨唱，硬是變成了全班大合唱。

好漢歌唱完，彭教官便帶頭朝隔壁排喊：“山對山來崖對崖，我們唱了該你來，為什么還不唱起來？隔壁三排想耍賴！”

隔壁三排的教官是個矮胖的男生，二十多歲的年紀，臉上一直帶著笑，看起來很和氣的樣子。

三排教官和彭教官的關系看起來很好，聽到一排的口號，先是笑著瞪了彭教官一眼，然后略帶得意地指著一個學生說：“陸星辰，你上，讓他們一排看看咱們的厲害。”

一個男生應聲而起，趙南枝轉頭看去，發現那男生就在自己身后斜側，陸星辰恰好低著頭，微挑的桃花眼看進趙南枝眼中，趙南枝看見他眼神如星火般閃亮，帶著一股自信。

陸星辰走到三排包圍的圈中，掏出自己的手機，調大音量，富有動感的音樂便叮咚作響。

一排的人都轉過去看，只見陸星辰將手機塞到一個男生手里，然后將迷彩外套解開，拉開一側肩膀，松松垮垮地穿著，然后他低著頭，一只腳跟隨著音樂打著節拍。

等音樂放到某一處，他突然動了起來，身體動作轉換靈活，雙手搭配腳上的動作，簡潔有力，而每個動作轉換的節點都恰好落在音樂的鼓點上，他的動作大開大合，姿勢熟練得就像電視上的明星，一個高難度動作做完后他突然一把脫掉外套，隨手一扔，說來也巧，那外套直奔趙南枝而去，把趙南枝整個人罩了進去。

眾人看的不住喝彩，只見他一個旋身，單手撐地，保持倒立的姿勢，大約過了十秒，他才躍起彎腰謝幕。

一百多號人將巴掌拍得啪啪作響，引得遠處的同學也往這里看。

趙南枝反應慢半拍地扯下外套，馬尾辮也連帶著變得凌亂了，陸星辰已經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面對面看著趙南枝，呼吸急促，臉上還帶著些許汗意。

陸星辰笑，“趙南枝？又遇見你了。”

陸星辰小的時候唇邊隱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讓他的微笑看起來更親近，從他跳舞開始，他的臉上就仿佛帶著光，那是一種名為自信和熱愛的光，照耀著少年的面孔熠熠生輝。

劉曉宇邊鼓掌邊湊到周越邊上諂媚道：“越哥，這小子確實有一手啊。”

周越拉著個臉，“怎么著，你越哥我唱的歌不好聽？”

劉曉宇連連擺手，“不敢不敢，越哥的歌聲，很別致！”

趙南枝將外套遞過去，“你跳的很好。”

陸星辰笑得更加燦爛，“你也懂街舞？”

趙南枝搖搖頭，“跳的很好看。”

彭教官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趙南枝身后，雙手抱拳，“這位同學一直在跟他聊什么呢？不然你來表演一個節目吧。”

趙南枝連連擺手，一臉的驚慌。

一旁的同學開始起哄，張晨晨也是一臉的興奮。

“趙南枝，來一個。”

“趙南枝，來一個。”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大家都拍著手催促趙南枝表演。

趙南枝像個鵪鶉埋著頭，在沒人看見的角落里，她羞紅了臉，雙眼緊閉，本能地逃避現實。她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在眾人面前表演才藝，因為她不僅五音不全，而且還沒學過任何的才藝，唯一擅長的只怕是那首火遍全球的生日快樂歌。

一圈人看趙南枝是打死都不會表演了，感覺有些掃興，有幾個人還嘟嘟囔囔嘀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周越擼了一把頭發，剛要站起來，就聽見清亮的調子響起，一圈人安靜了，就看到舒展坐在那，低著頭吹一個小小的口琴。口琴是真的小，比一般的口琴尺寸小一圈，在舒展手里更是不起眼。

曲子是大家都熟悉的同桌的你，伴隨著熟悉的音樂，還有人在輕輕地鼓掌打著節拍。

趙南枝抬起頭，眼眶泛著微紅，帶著一絲水光，在她視線所及之處，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吹著好聽的口琴。

哪怕是在很多年以后，趙南枝依然清楚地記得少年吹口琴的樣子，也同樣記得那時的感激與悸動。

大家一直玩到八點多教官才宣布解散，大多數人都還是意猶未盡，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哪怕白天訓練地再累，只要稍稍休息一下便神采奕奕。

趙南枝和張晨晨落在最后，不時聽見前面的女生討論舒展。

女生A：“一排那個長得特別帥的就是舒展，他是附中的，聽說是個大學霸，每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

女生B：“我也聽說了，好像中考還是全市第一，沒想到還會吹口琴，天吶，太帥了吧！好想和他一個班。”

女生A：“得了吧，就你這成績，在努力個十來年也考不進一班，那可都是學霸中的學霸！”

女生B絲毫沒有被打擊到，仍幻想著和舒展同班甚至同桌的美好生活。

張晨晨用手肘碰趙南枝的胳膊，“聽到沒，舒展多受歡迎啊，全民男神。”

趙南枝點點頭，確實，拉歌的時候她就注意到其他排的女生都明里暗里往一排看，而她們看的人也很明確，就是那個沉默低調，卻兀自發光的人。

晚上洗澡的時候，趙南枝找了個塑料袋將舒展的拖鞋包起來，等遇見他時還給他。

還是與昨天一樣，女生澡堂排起了長隊，而男生澡堂人來人往。

不過趙南枝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因為舒展從澡堂走出來時，女生們明顯躁動起來，或暗戳戳偷看，或正大光明打量，連說話都小聲許多。

舒展剛洗完澡，一頭黑發濕漉漉的，額前有幾縷略長的碎發落在眉上，長眉舒展，瞳孔黝黑，溫潤的眼睛仿佛也沾染了水汽，乍一看，有些氤氳的孩子氣。

趙南枝舉起拎著拖鞋的手揮了揮，“舒展！”

舒展抬頭的一瞬，眼中還帶著茫然，等視線落在趙南枝身上時才聚焦，他穿著寬大的T恤、短褲，走近時趙南枝又聞到了熟悉的檸檬香。

“謝謝你。”趙南枝將塑料袋遞出去，卻不敢與他對視，只好低著頭，視線落在他修長且有著肌肉線條的小腿。

手上的東西被接過去，趙南枝這才抬高視線，看到少年凸起的喉結和平滑的下顎線，檸檬香漸漸遠去，趙南枝仿佛聽見他聲音低沉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