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幾日，腳踝的傷情終于是好轉。

按她所言能用法術醫治，但她道行不高，不敢那樣做，這樣的‘頤養天年’倒是當上君主以來首次的愜意。

密林深處，世外桃源，小橋流水，煙雨明月。

這都是皇宮中不曾有過的。

每每日復一日地上朝、奏章、宴會、大典，這些鳳筱厭倦的很，也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這幾日與芙蓉有說有笑，無事不聊，當真是暢快人意。芙蓉與宮內那些妃嬪不一樣，沒有那些矯情，滿是通徹人心，知道有進退有得舍，知道人情世故寒情冷暖。

帝王身旁，不缺阿諛奉承小人，不缺忠心耿耿大臣，不缺智勇雙全將領，不缺眷愛謀權妃子，卻缺像她這樣的紅顏，這個國家缺她這樣的皇后。

鳳筱活動活動腳，看了眼外面芙蓉不知從何處找來的白馬，滿心全是感激。萬物皆有靈，馬認主也需要個過程，他馴服無數烈馬，這馬一眼定是不好對付的主兒，但白馬剛見鳳筱，便討好似地走上前來在鳳筱身上蹭著。

鳳筱滿臉迷惑，身后卻掌音想起，芙蓉提著不知道裝了什么的包袱走了過來：“沒想到小糯會喜歡你，還真是讓人感到意外。”

“小糯？”

“我給它的名字，當時它在叢林中摔傷了，是我救了它，它不愿意走我只好留了它，便給它取了這個名字。”芙蓉將包袱挎在鳳筱的肩上，笑容滿面：“這里面有接下來幾天的藥，再用用應該就好了，畢竟傷及骨頭，不多做保護是不行的。騎馬的時候慢點，小糯可以日行千里，到你營中快的話不需兩個時辰。”

鳳筱望她，嘴巴緊抿，想說的話到了舌前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憋出句謝謝。

芙蓉應了聲，剛想送他卻想起什么，臉上一陣青綠：“那個......還有一件事。”

鳳筱木然道：“什么？”

“把內丹還我！”

鳳筱望她，眼底不禁流露出欣喜與驚奇：“什么內丹？”

“那......那個為了化你體內毒性，我將我的內丹置于你體內，而你要走了，所以也該......”

‘還我’二字還未說出口，鳳筱一個健步過來單手握牢芙蓉的雙手，另一只手則捏著她的下巴讓她只得對視自己：“你是妖？”

芙蓉詫異，眉頭一鎖有些怒不可遏：“我是妖怎么了，妖就不能修仙啊，我又沒殺人，我怎么算也是好妖不是。”

鳳筱聽她，龍眉一展，一股暢意自心底打出。

若為人修仙，他可無什么理由讓她隨他一起離開，可她是妖類的修仙者可就不同了，記得看過一本流傳趣本，妖有內丹，內丹乃妖重要之物，而她的內丹就在他體內，他若要求她定不不得不從。加之她名字‘芙蓉’，定乃修仙中妖類的花妖，這類妖有本體所在，幾日轉來，這地兒就一株芙蓉綻放在邊角不起眼地帶，鳳筱猜的不錯，那就是那株。

鳳筱捏她下巴的大手松了些力道，順著臉頰向上替她一捋發梢，柔情道：“君主之命如天命，人不可不受。在我看來，這只是一種強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可今天我不愿我想要的東西離開我的身邊。”

芙蓉有些無措，更有些迷茫。

他說的話和自己的完全對不上號，讓她該從何處去找話接上。

鳳筱錯過芙蓉身子，徑直走向那花花草草間一眼矚目的芙蓉花，在芙蓉叫喊聲中快速挖出卻輕緩柔曼地清理著根須。“你定不想，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鳳筱將芙蓉花放進包袱中，然后快速走來，在芙蓉的驚錯中將她橫抱起，跨上白馬，含笑垂哞凝視著她：“你已是我心頭朱砂痣，我頭頂白月光，我會好好守著你。若你不當那皇后，我寧可不當這皇帝也要與你長相廝守。”

“你瘋了！”

芙蓉漫無目的地掙扎，而他貼近的身子，讓她嬌小的軀體無法動彈，他的強硬闖入她的腦海，讓她內心的城池一寸寸的失守。“我是瘋了，因為你。慶幸我是這皇帝，慶幸我指揮的錯誤，慶幸我遇見了你。內丹，我會還給你，芙蓉花，我也會還，但是你偷走的心，你還不了，我的腳踝還沒有痊愈，這是你醫治的，你要負責到底。”

“你......”芙蓉一時間無話可說。

鳳筱見她漸漸乖巧下來的模樣，心里一喜又有些歉意，低頭親在她的臉頰上，有些燙人的溫度勾得他不懷好意地笑：“朕正好還沒有皇后，你就是朕的芙蓉皇后。”

“荒唐，一個不知何處來的野女子怎么可能能當我國皇后，皇帝你也該好好清醒一下頭腦了，即使有恩于你，隨便打發一下不就完了，怎么要用著鳳位還她？”太后喝斥鳳筱，順手砸下的茶杯將在場的宮女嚇得全然跪下。

“收拾然后就全部退下吧。”鳳筱望著窗外。

“是！”

待得宮女退下，鳳筱直言道：“母后，為何不可？”

“皇帝啊，你此次出征本就是兇險，出了那遭事情，更是叫人揪心，你為一國之君，九五之尊，我不許你再做出荒唐的事情來。”太后手扶茶案，暗令道。

“讓母后擔心是兒臣的錯，但千不該萬不該朕皇后也只有芙蓉方能上位，若是母后不許，朕寧可不當這個皇帝。”

“放肆！”

“請母后成全。”

鳳筱跪在地上，磕了三聲，起身揮衣然后離去。

前往扶搖宮的路上，鳳筱看著那路側興然開放的芙蓉花，之前的不悅與拗氣全部消散了去，漸漸化為了期待與暖意。暖心于這心動之間，期待于她的見面。

他帶著芙蓉回到大營時，程逸等將領早已鎩羽而歸回抵了軍中，之前他們也派出手下秘密偵查鳳筱的蹤跡，終沒有果，差點兒放棄，好在程逸堅信，這才等回了鳳筱。鳳筱滿眼情深地看著芙蓉當眾將面前宣布這是他的皇后時，眾將旋即下跪恭道皇后千歲。

當時場面多么雄偉壯觀，也多么暢意。

可一回到這皇城，大臣的諫言、妃嬪的黑臉，連自己母親都不同意，鳳筱的心落到了冰點。不過他們終究是他們，鳳筱還是那個鳳筱。三日不見她，整夜無眠的他愈加期待與她見面。他將包袱里的芙蓉花藏在御花園中，沒想到芙蓉沒有去拿，更沒想到這御花園外沒有花的地方竟是花開滿城，吉祥之兆。

她，是他的吉祥。

越想，腳步愈加快了些。

“陛下萬安！”腳步剛邁進扶搖宮，一道倩影欠身道。

“柔妃？”鳳筱點頭，但心里詫異：“在這作何？”

柔妃起身欣喜道：“陛下，臣妾聽聞姐姐她容貌萬麗，舉至端賢，可體弱不適這皇城生活，便來探望探望姐姐，不過姐姐現在正在歇息，便沒敢打擾正準備離開，沒想到陛下這時過來了，真是巧妙。”

鳳筱回笑，但柔妃看得出那笑中并不帶著什么感情，甚至是有些倦怠。“罷了，你退下吧。”

“陛下，您看姐姐正在歇息，要不別去打擾她了，請陛下和臣妾一同欣賞那御花園吧，聽說那花開得比往年更盛呢！”柔妃建議道。

鳳筱蹙眉，應道：“你去吧，正好朕也乏了，在這扶搖宮歇會兒也不錯。”

說完，便提步進去，終不予柔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