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后,泡了壺茶,陪陳姨在院子里大樹下納涼。
深山里的夏天并不炎熱,反到帶著絲許涼意。知了在樹上蟬鳴,陽光透過樹蔭斑駁的灑在地面上像細碎的金子。
這寧靜的村莊,祥和美好。
“丫頭,來了就多玩幾天!”陳姨關心說道,總覺得紀丫頭這次來,與往日有些不同,心中藏了許多事情。
紀栗答應:“好的!陳姨,我回國了,多陪您些日子。”
陳姨:“你不回美國了嗎?”
“嗯,以后都不去美國了。回國發展挺好的,以后多些時間來看您。”紀栗放下茶杯,嘴甜的哄著陳姨高興:“您說好不好?”
“好!陳姨巴不得你有空多來看看,和陳姨聊聊天,丫頭,兩人相處總是會有許多磕磕碰碰,相互信任才能走的長遠,給彼此多些信心。”陳姨是過來人,怎么能看不明白,感情里看不清楚的莫過于當局者。
紀栗輕聲說道:“也許,我們沒緣分吧。”
之前那個小伙子她見過一次,高大帥氣,挺隨精神,一看就是都市精英范,兩人也匹配,怎么就分開了?陳姨看丫頭回憶往事有些疲倦,安慰說道:“丫頭,在這里多住些日子,散散心再回去,你陳叔明天就回來了,讓他帶你跟子墨到周邊四處逛逛。”
“好的!”紀栗淺笑著回答。
入夜后,有幾許涼意,紀栗加了件薄外套。推開二樓轉角的一個房間,環顧房間四周陳設還如以前一般,房間里床頭還放著陳子琳的照片。這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愛和思念,相框邊架有些發黑,證明有人經常撫摸這張相片,睹物思人。
望著照片里的人,眼眸爽朗,眉眼彎彎,開心的對著鏡頭笑著,一切仿佛回到了從前,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場景……
紀栗跟陳子琳是在S市舉行的一個小提琴比賽上認識的。后來高中又是同班同學,兩人經常一起練琴,陳子琳音樂上的天賦極好。
紀栗曾經問陳子琳為什么喜歡小提琴,她的回答讓自己至今也難以忘懷。陳子琳笑著對自己說,她從小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因為外婆看不見,所以她想讓外婆聽見世界上最美的琴聲,才學的小提琴。
高二時,老師帶著全班同學出游寫生,那是距離陳家村不遠的一個知名景點。陳子琳性格陽光大方,活潑開朗,鬼點子也多,她當晚帶著自己和梁燦一起從住的酒店逃跑出來,回家看陳姨。
那是入秋的深夜,夜里冷風刺骨,冷的三個小姑娘抱作一團取暖。還記得那天夜里的月亮又圓又大,特別明亮,皎潔的月光像灑滿一地的白霜。
三個小姑娘一路高歌酣暢淋漓,自由而奔放,肆意的青春里,那晚絕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晚應該是紀栗做過最離經叛道,最大膽的事情。三人回到陳家,陳姨給她們做了好多好吃的。
那是紀栗第一次見到陳姨氣質韻味,極好,典型的江南女子,陳子琳五官很像陳姨,那時候陳子墨才幾歲。
暖橘色的燈光下,紀栗第一次見她為外婆拉琴。隨著琴聲響起,琴聲里飄滿了濃濃的愛意,她簡直像發光的天使。紀栗終于知道那次比賽她為什么會贏得冠軍,因為那天比賽時,她拉的曲子剛好就是今天這首曲子,這首曲子是外婆的最愛,她告訴自己。
回到學校因擅自離隊,班導罰她們三人掃的兩個月操場。
那天紀栗記得,因為陳姨生日快到了,陳子琳約自己和梁燦一同前去挑選禮物。紀栗跟梁燦在學校對面的奶茶店等陳子琳,結果過馬路被一輛酒駕的轎車撞倒在地。
救護車上,紀栗和梁燦握陳子琳著那雙血淋淋的手,她臨終前的遺言就是以后再也不能給外婆拉琴。紀栗答應她以后替她拉琴給外婆聽,握著她的手,從溫熱變得冰冷,顯示屏上的心率不再跳動。
紀栗和梁燦握著陳子琳冰冷的手,久久不曾放開,從嚎啕大哭,到無聲落淚。那是紀栗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紀栗和梁燦兩人在醫院門口抱頭痛哭,還記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磅礴的大雨,雨幕里看清前方的路,至今都印象深刻,所以紀栗一直不喜歡下雨天。
一個溫暖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手中消失,那種復雜的情緒,難以言語,久久不能平靜。
陳子琳走了一個星期后,就收到了伯克利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這是一份遲來的希望。紀栗把通知書了和一些宿舍的私人用品,整理好交給陳叔,陳叔陳姨一夜間仿佛老了好幾歲。
所以至那年以后,不管自己在哪里,在七月外婆生日那天,都會來這里陪外婆,給外婆拉首曲子獻給外婆當做生日祝福。這是一份承諾,對友情最好的回報。
前年中秋后,外婆走了,走時很安詳平靜。紀栗和梁燦一起從國外回來,參加了外婆的葬禮。
紀栗難得一夜好夢,山中負離子高,一大早起精神不錯。
推開窗戶就可以看到滿園綠意,晨間的鳥聲特別清脆悅耳。紀栗看了眼表才六點半,山澗云霧繚繞,昨夜下過雨,茶園你翠綠一片,茶樹上還掛著晶瑩剔透雨露。看著這景色,心曠神怡。
紀栗洗漱好,下樓。
陳叔已經回來了,一大早起來準備做早飯。
紀栗笑道:“早上好!叔叔,您怎么這么早?子墨還沒起床?”
“昨天聽那臭小子說你回來了,我昨天晚上就從縣城回來了,早上你想吃什么,叔叔給你做。”叔叔看著紀栗溫暖地笑著說:“那小子不到九點是不會起床的。”
“叔叔做什么都好吃,您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陳叔笑著:“好嘞!叔叔這就給你做早飯。”
紀栗在一旁幫忙打下手,和叔叔閑聊了會。
早飯后,紀栗和陳子墨跟陳叔叔一起去山上修剪茶樹,給茶樹施肥。她跟陳子墨大多數時候都幫不上什么忙,陳叔只是帶他們兩來圖個新鮮好玩。
翻過后山那片茶園,有一湖泊,碧綠幽藍的湖水,四周圍一大片高大的闊葉林,紀栗準備去那兒畫畫。
陳姨擔心說:“讓子墨陪你一起去吧!陳姨不放心你一人去。”
紀栗拿好畫板,淺笑對陳姨說道:“我又不是小孩,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我每次都去那兒畫畫,不會迷路的。讓子墨在家陪您吧!明天他就去學校上課了,在家多陪陪您。我不走遠,很快就回來,您放心吧!”
翻過后山的那片茶園,一眼就能看到那處碧綠幽藍的湖泊。
咦!那幢二層的小木屋不見了。紀栗每次來陳姨這兒,都會來這兒畫畫,她畫湖泊對面那棟木屋已有七年之久。只要來這兒她都會畫那處小木屋,總覺得它溫馨浪漫,好像一處隱居的世外桃源。
以前的木屋拆除,建造了一處中式的庭院別墅。她剛剛還在想,是誰?在這幽靜的山林里,建造這棟精美的庭院住宅。
所謂,面朝湖泊,背靠青山,綠蔭環繞,鳥語花香,四季景色各異,美不勝收。盛夏,清涼避暑的絕佳地點。世外桃源,一對佳人到白發蒼蒼,遲暮的夕陽,火紅的晚霞,染透天際,映襯著這座白墻黑瓦的中式庭院,這畫面想想都美。
算了,那就只好畫它了,紀栗支好畫架,調好顏色開始作畫。
直到日落西山才離開。
紀栗回家放下畫板,將今天畫好的那幅畫送給了陳子墨,好奇問他:“對了,子墨,以前那棟木屋什么時候拆除了?”
“謝謝,姐。”陳子墨樂著接過畫,笑嘻嘻看著她:“去年吧!然后就建造了現在這棟房子,以前住那的老爺爺也去世了。”
“那老爺子是個退休的老將軍,他老伴是這兒的人,退休后,和老伴來這兒生活了十多年,他老伴走了一年多,老將軍也跟著走了。以前子墨還給老爺子送過茶葉去,可惜了,一晃都過了好多年了。”陳叔接話聊起以前。
陳子墨回憶說起:“那位老爺爺可精神了,慈祥和藹的樣子。”
晚飯后,山里靜悄悄的,沒什么娛樂活動。陳子墨有一幅跳棋,兩人拉著陳姨一塊下跳棋。下著棋,陳姨眼睛突然就紅了,起身說去廚房切點水果來。
陳子墨看著母親的失落背影,看了眼紀栗,傷感說道:“我媽是想我姐了,這副跳棋還是我姐買的,也是我姐教我和我媽下跳棋。”
紀栗安慰的摸了摸陳子墨的頭。
時間過得真快,紀栗來這兒都快一星期多了,明天是陳姨的生日。紀栗決定留下來幫陳姨過完生日,就準備回S市。
陳姨生日,家里來了不少客人,紀栗不會做飯,只能幫陳姨洗洗菜什么的。紀栗昨天下午和陳子墨去縣城訂了一個大蛋糕,請鄰右舍的小朋友來家里吃蛋糕,熱鬧一片,歡聲笑語。看著孩子們天真可愛的笑臉,童稚的歌聲,滿是幸福,再多憂傷,也會被這些小天使樂觀精神的所感染。
送走客人后才安靜消停了些。
“陳姨,明兒我就回去了,您和陳叔多保重身體,有時間來S市玩,我帶您到處逛逛。”紀栗陪陳姨在客廳看電視,討論劇情,看著陳姨慈愛的目光,告知陳姨。
陳姨感慨,對她說:“丫頭,這些年你跟燦丫頭有心了,陳姨雖然失去子琳,但多了你們兩個女兒,陳姨心感安慰。”
“我們本就是您的女兒。”紀栗紅著眼,聲音有些沙啞,回答:“謝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
“丫頭,你們幸福,陳姨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