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帝命花【一】
- 帝命花
- 西墻有茨
- 1250字
- 2019-09-18 15:28:16
“阿姐,我們還要走多遠才到家呀?”身后的小九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抬頭張著一張期盼的大眼睛望著我。
高山險峻,流水簌簌,漫天的秋色飛舞中,成群的雁撲凌展翅,飛成一個“人”字,自北朝南,翱翔而去。
我抬眼望望前方的山路,蜿蜒曲折,一望無際,再轉身看看小九,不忍辜負她那一副期盼的大眼睛,沖她笑了笑,撒了個小謊:“快了快了,再堅持一下,就要到家里了。”
“是嗎?”她一臉狐疑。
“沒錯,阿姐怎么會……騙你呢?”我又笑了笑,將背上背的半籮筐草藥拉緊了些,繼續行走在歸家的路上。
秋日陌上,新開的雛菊高低不平地布在小道兩旁,淺淺的紫色一直蔓延到遠方的天際,那處,是家所在的地方。
我擦了擦汗,抬頭,有些擔憂地望了望天,落日西斜,染紅了天邊的幾片云彩,天色已經很晚了。
以前在學堂門前偷聽夫子講過: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可是,若是我和小九的腳步再慢一點的話,夜晚來臨前定是回不來家了。
到時候,黑燈瞎火的,山里又有狼,會發生什么我也不敢肯定。一想到此,腳步不由加緊了些。
十年前,我出生在楚國邊境這一個貧瘠落后的小村莊里,模糊記憶中,我有爹、娘,還有十二個兄弟姐妹,閑暇時候,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常常成群到大山里去摘果子,我最年長的幾個哥哥,能夠清楚地辨別出哪種果子有毒,哪種味道最鮮美。
摘果子的時候,他們會像一只猴子一樣,熟練地往高大的樹上攀,摘下最高的枝條上的最大的果子,往下頭一拋,讓等在樹下的我們撿起,用衣服包著,饞了,就隨意用山溪里的清水洗洗吃了。吃完,還不忘留點帶回家給爹娘……
可是,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這戰火燒了近千百年,從未終止。官府幾乎年年都在征兵,第一年,征走了爹,第二年,是大哥,第三年,輪到了三哥……一直到只剩下我們幾個女流之輩。
“早些歸來,我在家等著……”當爹和哥哥們出門時,娘親總是紅著眼圈和他們重復不斷地說著這句話。
然而,戰場之上刀劍無情,哥哥,爹爹,沒有任何一個再有過什么音訊穿回家鄉,而娘,也沒有等到他們,便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傷病永遠沉睡在了村子對面山頭的土墳下。
姐妹幾個,身體弱的,禁不住大風大雨寒潮濕熱,說沒了就沒了,年紀大一些的,為了混口飯吃,就將自己嫁到別人家里,生兒育女,洗衣做飯,任勞任怨,活脫脫成了怨婦。
空蕩蕩的家里,只剩下我和小九。
有的時候兩個已經出嫁的姐姐會念及昔日之情,給予一些微薄的鋪貼,可是亂世之中幾家能夠如意自在?兩個姐姐已經出嫁,也要為自己家做打算,能擠出來給予我們兩個的,不過半斤糯米或一塊咸魚。
我和小九真正的生活來源,只有每天早起,翻山越嶺去采新鮮草藥,趕著路,摸黑跑十里背到鎮上去,挨個尋找那些缺藥的藥館,廉價賣掉。然后用掙來的錢順帶買些生活用品回家。
運氣好的時候,我們可以賺幾十個銅板,運氣差的時候——就如今天,幾家藥館老板都同時進了其他藥商的貨,而拒絕了我們的藥。一天下來,筐子里的草藥只賣出寥寥幾棵,賺的銅板買不起半塊饅頭。
因此,我和小九餓了一整天,只待回家看看壓箱底里還有沒有什么吃的剩下,如果沒有,就可憐我們兩姐妹只能干啃筐子里的那些苦澀的草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