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覺到了？！”

盛汽水的塑料杯“啪嘰”地被捏癟，莫潯渾身血液加速，整個人也發起了抖。

他瞳孔圓張，呼吸急促起來。

“誰呀？”看到搭檔前所未有的神情，洛槿茶也尋著目光看了過去。

一個留著深棕色刺刺頭，穿著重甲，背負門板大劍的健壯青年身邊，是穿著寬松袍子的成熟女性。

——祭司。

她少有的來到了“下層民眾”的活動場所。

兩人來到餐堂，直奔向售酒的窗口。

但莫潯明顯地感覺到一道含著笑意的目光打向了自己這邊。

隱隱約約間，那位代表智慧與神圣的女性好像朝自己勾起了嘴角。

“小茶，她笑了么？”

莫潯面色嚴肅地小聲問道。

“看......看不太清啊......”洛槿茶有些畏懼地低下頭，悄聲答道。

“不說別的了，你注意宮野大哥的言行，還像不像個活人。心里留個底兒，待會我再詳細地和你解釋。”眉頭微皺，莫潯拍了拍自己的臉，道，“我有預感，那女人會來找我麻煩，如果問你什么的話，這么多年了你肯定會配合我。”

螓首輕點，雖然洛槿茶打心底里對祭司有些懼意，但包庇莫潯無數次后，她也有不少的小經驗，撒些小謊袒護一下心里也還過得去。

可還沒等她組織好語言，做好充分的準備，才一抬頭，便已然發現了兩個人已經坐在了自己和搭檔旁邊。

洛槿茶左邊坐上了宮野昆吾，莫潯的右邊是祭司。

“喲，少見呀，您居然委身來這兒了。”

率先開口的，是莫潯。

他那嚴肅的表情早就被笑嘻嘻的模樣所替代，陰霾全然而去，臉上滿是少年應有的朝氣和陽光。

“你這懶蟲一星期會有五天睡到下午，見你在這兒我也覺得有點詫異，就來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祭司露出個微笑，捧起了莫潯的右手，握在手心，指尖輕輕在手環上擦過的同時，也朝稍顯緊張的洛槿茶笑了笑。

宮野昆吾面色平靜地喝著灰紫色威士忌，并不像小時候一樣滿嘴的大道理不停。

“這個冷笑話可沒啥意思。”

雖然祭司的手散發著溫暖，但莫潯卻僅是感到無盡的寒意。

伸出左手拍了拍祭司的手背，莫潯抽出了右手。

“今天你們兩個少有的安靜呀，昨天出去玩累了嗎？”祭司像個愛嘮叨的母親，面掛淡笑地對二人噓寒問暖起來，“槿茶也是，不好好管管這小子，弄得他整天亂跑亂跳的。”

“他現在是真的管不住了呀，一不留神就找不到人影了。”苦澀一笑，洛槿茶抱怨道，“今天早晨就是，一轉眼就不見了。”

說到此，莫潯的余光察覺到了祭司眼角處的抽搐。

“今天你又跑哪去了呀，小潯。”

“去上任帝君那兒轉了一圈。”莫潯從容道。

“您是不知道，他回來還和我炫耀說，感覺自己和帝君大人長得像呢！”洛槿茶掩嘴笑道。

“還真敢說！”笑著捏了捏莫潯的臉，祭司溫柔道，“以后可不能這樣哦，是對帝君大人的不尊敬。”

“知道咯。”做了個鬼臉，莫潯喝了口飲料潤潤嗓子后，突然道，“宮野大哥怎么也陰沉沉的，要照以前，早就該一個熊抱把我摟得背過氣兒了。”

“平京的事比較多，他最近也總會處理炎凰的瑣事，所以很累也是正常的嘛。”祭司替眼里無光的宮野昆吾解釋道，“槿茶難道是看昆吾變了個樣子，不敢說話啦？”

“啊，沒有沒有！”連忙搖頭，洛槿茶偷偷瞪了莫潯一眼，道，“這不光驚訝您來這里，都把宮野大哥的事忘記了。”

“好啦，看你們兩個狀態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站起身，祭司用溫和的目光看了看兩人，“昆吾還有要事向上稟報，我就先帶他過去了。”

“嗯嗯，慢走啊，別被宮野大哥的大門板磕著。”莫潯揮了揮手，猛地一大口將汽水全部吸光，接著又吹了口氣，把褶皺的杯子吹鼓起來。

“還有三個月就要最終考核了，小潯不要亂跑了哦。”祭司帶著宮野起身準備離開時，特意對莫潯說道，“為了加緊修煉，這三個月只能委屈你們不再外出了。但要向我保證，即使這樣，也要好好努力！”

兩人表情不一，但都表現出遺憾來。站起來和祭司打了招呼目送其二人離開后，洛槿茶先是一個失力倒在了座位上。

“啊......前所未有的緊張......”

雙臂撐在椅子扶手上坐下，掌心的汗水使手掌微微打滑。莫潯面色沉靜，對洛槿茶說道：“這下你明白我什么現在帶你來這兒了吧。”

“差不多了。”洛槿茶嘟囔著臉，說道，“可是我覺得祭司大人和往常沒什么兩樣呀，是不是咱們想多了。”

“先不說這個，就說宮野大哥這狀態。小茶你離得近，肯定比我感受得深，怎么樣，有沒有難以置信的感覺？”

雙手交叉，手臂擱在桌上，莫潯把嘴貼在雙手虎口處，微微閉上了眼。

直到現在，莫潯的大腦還在嗡嗡叫喚著。

“我明白，宮野大哥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輕輕搖頭，洛槿茶美眸中閃爍著別樣的色彩，“為什么？”

“帝君失蹤后圣都沒了精神支柱，五位長老為了保證手下戰力的絕對服從，重新培養派往各地的鎮守將，并在加勛的時候抽取一魂一魄，以達到控制。但相對的，被抽取魂魄的人只能淪為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難道說......我們十多年來那么努力，最后只是為了變成一個機器......”瞳孔微擴，洛槿茶粉嫩的唇也在輕顫。即便茶水因顫抖而滴在了手上也渾然不覺，她的腦海里只是浮現著自己和莫潯面無表情，和宮野昆吾一般機械的樣子......

“是的。”莫潯嘆息道。

“我不要。”

“我也不想要。”莫潯很快地接上了話，“那么，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總會突然消失了吧？”

“搜集情報，部署計劃。”

“沒錯。”

“那翎姐是不是......”

“嗯，雖然有極大的偶然性，但她是不可或缺的一面后盾。”莫潯目光深邃，如若星河，“她也有實力，要不然怎么會在魔都市中心開一間穩賠不賺的咖啡屋？所謂店鋪，只是個幌子而已。”

“難道說你很早以前就知道圣都的事了......”

“差不多吧，這些也都是宮野大哥還擁有自我的時候，偷偷告訴我的。”莫潯撇了撇嘴，隨意往餐堂緊閉的大門處拋了一眼，回過神來繼續道，“六年前，他教會了我什么是隱藏，什么是戰術。四年前，他用自己的一切，換來了我們秘密的延續。現在，他回不來了，但我卻有了扭轉結局的機會。”

頓了頓，莫潯卻又無比沉重地說道：“但就剛才而言，我的挑戰難度要翻倍了。”

“祭司大人她真的發現了？”洛槿茶睜大美眸不解道，“連我都沒有發現......”

“她帶了這么多屆的鎮守將，自然比咱們精明。而且她剛剛也十分明確的警告我了。”苦笑著，莫潯解釋道，“她告訴我手環會暴露我的位置，又取消了我們倆外出的權利，臨走前還特意提醒了我幾句。”

“既然只是咱們四個人，那她為什么不明說呢？”

“不想把這件事擴大。”莫潯直起上身，將雙手枕在腦后，長長嘆了口氣，“依我看，她也只是在剛才確定了我的心思。但她自認為很了解我......當然確實也是這樣啦。可她并沒有想到我會在今天向你坦白，所以她只是刻意提醒我，而沒把小茶你放在警惕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