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引起注意，顧少芳撞開掌柜，一下將那女子拽到身前，徹底暴露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咦，這不是雅藝閣的箏兒姑娘嗎？”

在場有人認出她，疑惑地出聲，今日這場合她不該來。

但轉而又想，難道是顧家二公子安排的余興節目？倒是聽說這姑娘一手琵琶彈得很好。

聽到這個身份，更多的人則面露詫異之色。

不等開口詢問，就見顧家二公子匆匆下樓朝門口走去。

繞過那女子，顧少堂徑直站到顧少芳面前，一臉慍怒，還是壓低聲音：“你做什么？”

顧少芳嘴角勾起，顯得有些得意：“我是幫你。”

不等他阻攔，她驟然拔高聲音，沖著樓上某處喊道：

“五哥，我可是救了你的紅顏知己，還不快來謝我！”

“什么？”

“顧十小姐的五哥，那不就是五公子——顧少謹？”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眾人一陣議論。

一個是青樓楚館的大美人，一個是身份高貴的年輕俊彥。

這兩種人放到一塊兒，想象力豐富的，已經可以腦補出一幕蕩氣回腸的折子戲了，而且是大長篇幾百回都看不膩的那種！

尤其是這出戲的主人公竟然是他：在世人眼中一向潔身自好、頗為冷情的顧家五公子！

嘖嘖，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全場氣氛陡然一變，從先前隱約對立的緊張，到如今充滿不可言說的曖昧。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二樓：本該義憤填膺站出來反駁的三位顧家小姐，居然詭異地緘默不言？

那也就是說，這是真的？

本來鑒于顧家二公子一貫的表現，大部分人持懷疑的態度。

可現在，簡直是個天大的驚喜好嗎！

有人喜出望外地笑出了聲，心中的小人瘋狂地仰天長嘯：

哈哈哈！終于，老爹老娘口中完美的代表，也有污點了！！！

別人家豐神俊朗、穎悟絕倫、樣樣出色的孩子，真是太討厭了！

被這種隱秘的歡喜眼神包圍著，顧少謹的身體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眉頭抖了一下，又一下。

顧少卿發現一向淡然自若的五哥，貌似有些尷尬。

余光中瞥見六姐往三姐那里湊了湊，默默地跟著也挪了挪。

她有些心虛，因為嚴格論起來，自己才是讓五哥陷入如此囧境的“罪魁禍首”。

顧少堂此刻有些躊躇不定：這位箏兒姑娘，他早就知道。

當初聽說她跟五弟有關系，還難以置信。直到親眼看見五弟出現在雅藝樓，才慢慢消化了這個消息。

據他所知除了親人，這些年五弟唯一默認，且護在羽翼之下的女子，只有她了。

他鄭重地看了一眼，嗯，長得還可以。就是弱了點兒，不過五弟喜歡就行。

但是，這種事何必專程將人帶到這里來說？

顧少堂稍一思索，就明白自己的妹妹不懷好意。

在他嚇死人的眼神逼視下，顧少芳毫無收手的意思，反而高聲道：

“五哥，怎么還不下來。平時就冷落佳人，這會兒該不會不想承認了吧？”

看著她得意洋洋的模樣，顧少堂臉色陰沉，心中浮起濃濃的失望。

不欲多言，他上前一步隔開眾人掃向箏兒的目光，示意掌柜將人送回去。

這時聽到身后熟悉的聲音傳來：

“二哥，不必為我遮掩。若十妹妹方才所言屬實，我確實要謝她。”

顧少堂轉過身，就見顧少謹徐徐而至。

他神色如常，但自己就是能發覺其中蘊含的冷意。

他臉上閃過一絲苦澀，以五弟的敏銳，豈能看不穿妹妹的心思。

兄弟倆擦肩而過，顧少謹微微點頭，暗暗嘆息：明明是至親兄妹，為何天差地別？

他站在箏兒身邊，無需言語，保護的姿態人人看得清楚。

顧少芳見此情形，眼珠一轉，邀功道：

“來這里的途中，正巧碰到她被幾個無賴纏上。我聽她身邊的婢女提到五哥你的名號，這才插手，不然她的下場堪憂。”

顧少謹聞言，看向身旁之人，見她下頜輕點，眼中卻流露出幾分不安。

他心中了然，當即承了這個人情：

“多謝十妹妹出手相救，謝禮我回頭讓人送到你那兒，還望不要嫌棄。”

聽到這里，顧少芳心里一陣痛快。

今日運氣真好，連老天都在幫她。雖然耽擱了點兒時間，但這個女人的當眾出現，不出一日必然傳遍全城。

她的好五哥形象盡毀，一定聲名掃地。而同一日，她哥哥則成為幫助五大世家子弟化解危局的大功臣。

這樣的對比，她很喜歡！

此刻顧少芳在想什么，都在臉上呈現出來，藏也藏不住。

顧少謹不置可否，到了此時，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二哥，她剛受到驚嚇，我先送她回去了。”

顧少堂心有愧疚，臉上帶著歉意讓開路。

不想剛他走到門口，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現。

顧少謹心中一動，想到什么，回頭看了一眼，輕笑一聲離開。

認出這個人，顧少堂有些厭惡：“常盛公子，來此所為何事？”

不等他開口攆人，常盛直接將請帖拿出來。

一旁只當自己是根柱子的掌柜，乖覺地接過查驗，接著點了點頭。

顧少堂的怒意再也止不住，盯著顧少芳呵問：“是你給的？”

顧少芳略一瑟縮，接著理直氣壯地道：

“這是你辦的聚會，難道我連邀請個把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顧少堂額上青筋亂跳：自以為是，愚蠢至極！

常盛刺殺十二弟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哪怕礙于情勢兩家暫且握手言和，也不代表什么都沒發生過。

她竟敢公然給常盛開方便之門，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有來往。

而這樣一個人，卻是他嫡親的妹妹，顧少堂只覺得一陣陣疲憊。

“隨便你！”甩下這句，他扭頭就走。

常盛愣了一下，人家兄妹倆的事，跟自己無關，抬步入內。

掌柜見狀，沒有阻攔，反正應該也沒必要了。

果然，只見眾人一個接一個離去。片刻后，常盛也黑著臉出來，看上去極其郁悶。

該死的顧少芳，要不是她堅持管那個女人的閑事，怎么會耽誤到這個時候。

他剛來，聚會就結束，莫不是故意針對自己？

掌柜的站在門外，目送顧少芳的背影，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十小姐打的什么主意，連他都看出來了。可惜，她怕是不能如愿了。

區區一個妓子，在眾人看來，了不得是五公子的一樁風流韻事，根本不算什么。

反而是二公子，恐怕要受她的連累，白白被人看輕。

十小姐才回來多久，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她是受二公子的指使，迫不及待地對付自己的堂弟呢。

誒，有這樣一個拖后腿的妹妹，二公子往后輕松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