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謝如夢爬山回來已經(jīng)到中午，回到寢室睡午覺，卻斷斷續(xù)續(xù)做了一下午的夢，醒來夢還水草般纏纏繞繞地覆蓋在眼皮上，眼睛怎么也睜不開。我夢到了孟長河，他一直在夢里，從頭到尾，這個夢好像我們之間的一個輪回，真是這個輪回的結(jié)局并不好。仔細(xì)想也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還在，夢的結(jié)尾他怨恨我，我怨恨他，他向我解釋的時候我不接受，我想讓他理解我的時候他無動于衷，我在乎他，可又裝作滿不在乎，直到在夢中哭醒。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夢？別人說夢里和現(xiàn)實總是相反的，也說夢里夢到的人，醒來一定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嗎。

醒來已經(jīng)下午四點(diǎn)多了，頭昏昏沉沉的，宿舍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在，也沒有開燈，冬天的白天短暫，四點(diǎn)多外面已經(jīng)開始暗下來，從窗戶外透進(jìn)來的一束微弱蒼白的陽光顯得宿舍很暗很冷清，外面的籃球場卻很熱鬧，球落地又彈起的聲音，球撞擊籃板的聲音，打球人的吼叫聲，看球人的歡呼聲，還有閑聊的竊竊私語，雜糅在一起。

我突然不想忍受這冷清，我給孟長河發(fā)了條短信，“《東京愛情故事》的碟片我已經(jīng)看完了，你在哪里，可以拿給你嗎？”，猶豫再三才按下發(fā)送鍵，發(fā)送完之后心里卻又忐忑不安。這份冷清這份忐忑不安的心情，哪一樣跟他沒有關(guān)系呢？可是等了一個小時，仍然沒有等到他的消息，這條短消息在過去的半個小時每一秒鐘不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心事。五點(diǎn)半才收到他的短信，“我在上次拿書包的地方等你”，我想收到這條短信的心情，只有很少數(shù)女生可以懂，沒收到短信之前，把自己在貶得很低很低，一文不值，好像這樣才能掩蓋暴露心事卻沒人理睬的失落羞愧，收到短信之后自己突然又可以見光，又穿上了水晶鞋。

“莫憂，你是不是哭過了，眼睛紅紅的。我剛才在打球，沒帶手機(jī)，我回去洗澡之后看到你的短消息，馬上就跑下來了，不會是我惹你生氣了吧。”

他的頭發(fā)果然還是有點(diǎn)濕，穿著上次幫我擦腿的外套也有點(diǎn)濕濕的痕跡。

“我沒有哭，可能睡覺睡的，你干嘛不把頭發(fā)吹干，這樣晚上會著涼。”

“我沒事的，剛打完籃球很熱。莫憂，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吧，我今天不想吃食堂。”

我點(diǎn)點(diǎn)頭。他帶我去宿舍旁邊的一家蒸菜管，這家蒸菜我也來過，店面很干凈，碗也很精致，一小碗一小碗的菜看起來很有食欲。中午沒吃完，晚上有點(diǎn)餓，所以我拿了三碗，兩素一葷，他兩葷一素。

“沒想到你看起來瘦瘦的，吃得倒挺多，我看咱們班其他女生一般只拿兩個菜。”

“我中午沒吃飯，所以晚上有點(diǎn)餓，但是我平時也吃挺多的，因為我餓的挺快。”

“可能是你長得比其他人高吧。莫憂，等下吃完飯你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一起去江邊走走吧，最近天氣涼快下來，但是又沒這么冷，江邊應(yīng)該還挺舒服的。”

“好啊，我正好也可以消消食。”

我們吃完，他給我們一人買了一杯熱飲，去江邊的路上有很多年輕的情侶，他們或十指相扣，或相互攬腰，看起來很甜蜜，路邊商店牌子閃爍著花花綠綠的光，夜空有一彎新月，周圍點(diǎn)點(diǎn)星光，他在我身邊，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讓我失了魂，我好像過去擁抱他，但卻沒有勇氣，我從小到大就是一個扭扭捏捏的膽小姑娘。我用吸管喝飲料，故意喝得咕咕響，不敢去看他。

他今天也很沉默，不說話，可是單單這樣我都覺得浪漫地可怕。來到江邊，我們站在江邊白色欄桿邊上，湘江涼涼的夜風(fēng)鉆進(jìn)我黃色毛衣，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從小就是很怕冷的體質(zhì)，用雙手握在還有一點(diǎn)余溫的奶茶上，并沒有感覺好一些。他把奶茶放到欄桿的石墩上，脫下了他的外套幫我披上，把我的手里的奶茶也拿掉，然后用他的手覆蓋了我的手，我的手感覺住進(jìn)了一個溫暖柔軟的小房間，我抬頭看他，他也在我，面帶微笑，眼睛星光流轉(zhuǎn)，他低頭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后扭頭看向遠(yuǎn)處。從小到大，我不喜歡異性碰我，哪怕稍微碰到我的皮膚，我也會很討厭，所以無論任何時候需要跟男生牽手，我都會把手縮進(jìn)衣袖，讓他們握住我的衣袖。現(xiàn)在這雙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卻沒有反抗。

“孟長河，你親我就是親我了，扭過頭不想承認(rèn)嗎？”

“哪有，我只是怕你生氣，怕你急，你那么愛哭。”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愛哭，一哭就吵得我爸媽睡不著，而且也哄不好，只有哭累了才會自己停下來。所以小時候，我爸媽都不喜歡我，我舅舅姑姑還有阿姨都不喜歡我。好像他們越不喜歡我越不管我，我就苦得越厲害，鬧得越兇。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不招人喜歡的女生，即使我媽對我好，我也會覺得她沒有那么喜歡我。”

他突然松開我的手，擁我入懷，我那么自然低摟住他的腰，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他在我耳邊耳語說，“以后就讓我來管你，你哭也好，你笑也好。你看完了《東京愛情故事》了？”

“看完了。你喜歡里面的哪個女生啊？”

“廢話，大部分人都喜歡莉香。她好像無論心情怎么樣，總是能一轉(zhuǎn)身就可以對著你笑起來，眉眼彎彎，笑得那么舒展，可就是這樣完治才會覺得她堅強(qiáng)可以永遠(yuǎn)把她放在第二位。你呢，你喜歡誰？”

“我欣賞莉香和建一，他長得也很帥，他們有勇氣去追求，干什么都可以隨著自己的心，即使老了錯過一個人，也會有第二個等著他們。等老了他們也不會后悔自己的一生吧。我更心疼完治，可是只有完治這樣的人才會遇到這樣的選擇吧，到他老了，他會不會想，如果跟莉香在一起，一身會不一樣了呢。如果是你你怎么選呢？”

“你不是莉香，我不是完治，我更沒有里美，我只選你。”

我沒有說話，心里暖暖的，可是我知道他有里美，只是現(xiàn)在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