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離開，屋內只剩高歡和阿青兩人，前者面色凝重，滿身傷痕的身體更是散發出強烈的疲憊感。

“要啟動用地道了嗎？”阿青輕聲問道。

高歡點點頭。

既然知道圓明園要有大戰，他怎么可能不做好萬全準備，陷馬坑只是其一，另有一條密道從園內直通園外大道上的土坡，那里他勘測過，是最好的架炮地點。

在于僧格林沁反復推演中，敵人超過七成以上可能會將炮陣布設在此。

以有備之師待無備之師，兵法也。

“不過單單如此還不夠！”

阿青知道他說得是突擊人選，便將手輕輕放在他臉頰上，溫柔而堅定道：

“讓我去！”

這是一個十死無生的機會，最精銳的敢死隊才能勝任。

對阿青來說，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用在此時最是合適。

阿青自己有一定有把握，雖然現在的戰斗方式跟她當初已經大相徑庭，但這七年，不光是高歡在成長，她也在一天天變化著。

眼神交匯，高歡在她眼中看到了決心，還有一絲雀躍。

七年沉寂，只為今日綻放，那必定是極為耀眼的光芒。

但……

“還是不夠！”

高歡不是信不過阿青，但她一個人縱橫戰場之余還要擋住敵人進攻，恐怕力有未逮。

可他手上可用的力量越打越少，哪怕今天底牌盡出，勉強勝了，日落時分他還會剩下多少人手？

兩百？還是一百？

要勝，而且是速勝！他拖不起。

高歡從懷里珍而重之的掏出一物，阿青臉上瞬間露出震驚之色。

她看著高歡，眼中滿是疑惑。

“對不起。”

那是白猿毫毛針，從始至終，高歡沒對阿青提過一次，他怕她割舍不下，也怕她反對。

搓動毫毛針，同時在內心向系統提出請求。

“館主使用一次性道具，請求獲得越女劍白猿的支援，當前世界模式兼容性76%。

可以召喚，請求已發送，對方暫時未作出響應……”

高歡臉色一變，毫毛針的性質屬于請求援助，并非強制召喚，還存在失敗的可能性。

此時，阿青卻顫抖著伸出手，她能感覺到前方有一絲系統力量造成的空間波動。

在通道盡頭，那是自己熟悉的氣息，無數次嬉戲打鬧，陪伴她成長……

一絲氣息從指間探尋著釋進去，系統束縛在阿青身上的七條無形鎖鏈發出哀鳴，嘩嘩作響。

空中通道猛然成形，另一頭的白猿迅速鉆了出來，閃電般跳上房梁。

它居高臨下，原始而兇惡的眼神在兩人身上逡巡著。

“召喚對象已響應，召喚完成，消耗品白猿毫毛針作廢。”那針化作無數細小毫毛，飄散在空中。

“白公公……”

阿青雙眼含淚，忽然低頭跪了下來，七年了，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雖然身形被系統力量固定，不再長大，但內心已經成熟許多。

她已經能夠體會，自己當初對白公公造成了多么大的傷害，此刻唯有流淚請求原諒。

呼呼……

白猿發出劇烈的噴氣聲。

眼光從阿青身上轉移到他旁邊的男人。

高歡立刻也是跪倒在地，同時將純鈞寶劍召喚出來，雙手高高奉上。

“請您助我一臂之力！”他說著誠心下拜。

在召喚瞬間，系統就會將他所請求幫助的事項傳達給對方，白猿根據情況可以選擇是否響應。

如今它已經在這里，按理來說便是同意幫助高歡出手殺敵，但實際上它是感應到了阿青放出的氣息，這才選擇接受召喚。

呼哧呼哧……

喘氣聲越發激烈，忽然高歡手上一輕，純鈞寶劍被白猿取走，下一瞬間，他脖子一涼，有熱血流下。

劍刃已經此入高歡脖頸，破開表皮，距離動脈喉管只有一線之隔。

它看了阿青一眼，后者只是流淚跪拜，這一次沒有再出手阻攔。

呼呼……

室內終于平靜下來，園外傳來劇烈的炮響，一蓬蓬園前的沙土被打飛上天，那是敵人在試射，確認最佳距離。

寶劍離開了高歡的脖子，插在他身前，如同切開豆腐一般深深刺入石板內。

賭贏了！

也許只是試探，而徒弟這次的表現令它滿意。

高歡抬起頭，沒有去捂脖子上的傷口。

純鈞在白猿手中能發揮出全部實力，可怕的嚇人，但白猿并不屑使用他的武器，從背后抽出一根竹杖，跳到了門口。

它沒有選擇擊殺召喚者，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表示其將要履行被召喚的義務，替他擊殺敵人。

“走！”

他拉著阿青起身，沒有多說話，而是直接向后院密道口走去。

已經有一小隊人手在此等候，他們負責在高歡突入敵方之后原地保護密道口，不讓敵人摧毀。

看到白猿的出現，黑衣衛們也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高歡沒有解釋，帶頭持劍沖入密道，時間已經來不及，等到敵人用炮火打開圓明園的大門，他們最大的依仗就消失了。

地道內狹窄，只容一人穿過，四周用堅硬的木板加固，沒有火把照明，而是奢侈的以夜明珠指引方向。

這是高歡與皇上關系最好，權勢最大時暗中挖掘的，清朝就像一個被蛀壞的大蘋果，有錢有權，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

英法聯軍炮手試射過后，陣地再次向前推進，最終選取的炮陣果然不出高歡預料。

走到盡頭是一個深坑，他將周圍支撐的幾根堅實木棍劈斷，頃刻間上方的泥土轟然落下，按照提前設計好的崩塌出一條斜向上的甬道。

十幾個倒霉的英法士兵，連同兩門大炮跌落下來。

哀嚎，驚呼！

高歡沒理會這些倒霉蛋，回頭看了阿青與白猿一眼，提著寶劍當先沖出地道。

出口處崩塌激起幾十丈高的漫天煙塵，這給他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外圍驚疑不定的士兵只聽見里面傳來同伴的慘叫聲，金屬切割肉體的撕裂聲。

斷裂的肢體連同大片鮮血飛濺出去，嚇得圍觀者緊張的舉起火槍瞄準。

然而下一刻，沖出來的似乎是他們的同伴，渾身是血，慌張的四處逃竄。

這些炮兵被高歡以殺戮驅趕著，沖擊自己人的陣列，而他掩藏在后面，趁機突進，刺殺。

混亂在擴大，列陣前方的步兵回頭張望此處，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山坡兩翼的騎兵已經察覺不對，正在趕來。

阿青，白猿同時跳到他身邊。

“白公公，麻煩你破壞這些大炮，阿青跟我殺敵，其他人守住此處。”高歡發出戰場命令，很快得到執行。

上千斤重的火炮在白猿一挑之下竟然騰空而起，如同巨型暗器一般砸向敵人，觸者骨斷筋折，紛紛吐血倒地。

黑衣人小隊原地借助變化巨大的地形，選擇掩體對遠處的敵人開始射擊。

高歡像一條孤狼，四下里沖殺在這極度危險的戰場，純鈞寶劍化作修羅利刃，飽飲鮮血，斷肢殘臂，紛紛灑灑，小山坡上數十條人命眨眼消逝。

因為高歡還沒下令，阿青遲遲沒有出手，只是鬼魅般環繞在他身側。

一修羅，一青鬼，一白猿，打亂了聯軍炮兵陣地，那趕來救援的騎兵隊伍看清這里景象，竟然不由自主的放緩了馬蹄。

“那三個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一隊騎兵停下來，被低級士官指揮著，原地列陣舉槍瞄準。

另一隊則遲疑后加速沖了過來。

砰砰！

不顧那些被高歡追趕，砍殺的殘存友軍，他們直接開槍。

無處慘叫與咒罵聲響起，高歡竭力躲避，還是被擊中了大腿，他栽倒在地。

大地在明顯的起伏震動，那一隊騎士如洪流一般向他殺來。

“我們還在這里。”

“不！”

同樣在踐踏范圍內的聯軍士兵揮舞著手臂，高聲疾呼。

然而騎士們視而不見，他們似乎接到了某種命令，為了擊殺高歡一人，不惜犧牲其他友軍。

數不清的馬蹄踩踏在人體上，血肉與骨頭碎裂，與身下的泥土化作粉色的污穢。

“要死了嗎？”

大腿中槍，高歡機動能力下降，何況他無論如何是跑不過戰馬的。

“系統監測到館主遭到巨大的生命威脅，安保人員解鎖出手權限，請在時限內盡快完成戰斗，倒計時開始……”

高歡眼前一閃，已經被阿青拎著，扔到了地洞口，十多名黑衣衛倚靠墻壁，正在瞄準射擊。

“接下來，交給我！”

耳邊還殘留著她堅定的話語，高歡手上一輕，一道青色光芒綻放在戰場上。

阿青手持純鈞寶劍，如同旋風一般，沒人能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見那群騎兵紛紛落馬，雙手捂住脖子上細細的創口，卻止不住涌出的鮮血，臨死前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

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加入到殺戮中。

他們彼此追逐，白猿嘯聲不斷，似乎在縱情大笑，而舞臺便是慌亂的英法聯軍。

山坡下的步兵陣營，逡巡不前的剩余騎士，有人不等命令，開始放槍，但根本打不到那白駒過隙的身影。

這股青白色的旋風刮到哪里，哪里便卷起赤紅色的血霧。

在黑衣衛攙扶下，高歡走到洞口，看著山坡下可怕的場景，忍不住喉頭滾動。

“這分明是開無雙了，好嗎？”

這就是凡階與天階的差距，僅僅三分鐘時間，上千人的敵軍已經死亡過半，他們甚至還沒從中反應過來，有人徒勞的想沖過去尋找瞄準機會，有人已經被巨大的恐懼支配，胡亂放槍，打翻了自己的戰友。

“公子，這是神魔降世？！”

“阿青姑娘她……”

高歡咳了一聲，壓住自己還在冒血的傷口，“立刻撤退，還有兄弟等著我們去幫忙。”

一行人聽令，從地道返回園內，正門只留下極少量黑衣衛，其余去支援閻老三和狗剩。

高歡回來后立刻要去園墻上觀察，無法阻攔的文豐只好帶著幾個太監一邊走一邊為他包扎。

遠處已經淪為修羅地獄的戰場上，敵軍已經完全潰敗。

白猿詭異的形象，以及阿青和它恐怖的實力已經徹底打破了敵人的信心。

幾百僥幸存活的聯軍士兵中，不少人精神錯亂，狂吼著在向周圍胡亂開槍，更多人丟下武器，死死把頭埋在同伴尸體中，口中念著祈求神明庇佑的禱告。

這是他們僅僅能做的事。

高歡瞇起眼，看見一道白色身影脫出了戰團，向遠處幾個縱躍，消失在密林中，緊接著，青影也追隨而去。

“他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