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沙丘早上十點從家里出發，沿著塞納河往奧賽博物館走。

巴黎已經完全進入盛夏了，天氣很熱。沙丘扎了個丸子頭，穿了條白色吊帶連衣裙，一雙坡跟草編涼鞋。

天空又藍又干凈，幾乎沒有云。走在河邊的樹蔭下，有一陣陣的暖風，吹得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沙丘穿梭在成群結隊的游客里，心情和天氣一樣好。

沙丘遠遠地就看到奧賽博物館入口的雕塑和門口排的長長的隊伍。她給吳野發了個微信，“我快到了。”

他很快回復了，“你到后面團體票的門來，我在這邊等你。”

團體票？沙丘想，不會是他把宋婧她們都叫來了吧？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巨大的展覽海報《德加與人體》，帶著疑惑，繞過大群排隊的游客，走到后面沒人排隊的團體票入口。吳野穿著白色體恤深藍色短褲和運動鞋，站在那里看手機，和前兩天西裝革履的樣子完全不同，看起來很輕松很隨意。

她偷偷看了一下手機剛好10點31分。她走近他，“hi，我到啦！”

他抬起頭朝她笑了笑，把手機鎖屏收進褲子口袋，“那我們進去吧！”

“走團體票入口嗎？”沙丘問。

“是啊，我有奧賽的雙人卡，可以不排隊直接進。”他一邊回答她一邊從錢包拿出卡展示給門口的保安。

雙人卡？沙丘把包放到安檢盒，心里又有些別扭，不小心脫口而出：“你一個人為什么辦雙人卡呀？”

“因為經常有國內搞藝術的朋友過來，半個雙人卡正好帶他們逛。”吳野把安檢完的手機錢包取回來，笑著看著沙丘回答。

沙丘沉默了一會，她有點懊惱剛才的問題。她覺得自己這樣患得患失真的有些失態。

他們走進奧賽博物館的大廳，是淡黃色配金色的長條拱形頂的空間，確實有些像一個古典的火車站。入口處的樓梯下去是各種各樣的雕塑作品，兩邊有一些門，通向旁邊的幾個小展廳和長廊。吳野在樓梯前停下了腳步，問她：“沙丘，你喜歡德加嗎？”

“德加？”沙丘想起了門口的海報，“不，不太了解。”

“現在的臨時展正好是德加的作品。我之前來看了幾次了，挺不錯的，那我們先去看這個？”吳野指了指大廳左邊的門。

沙丘點了點頭，跟著他走。

臨時展廳的門口有一個賣展覽畫冊的柜臺，吳野走到一本雜志前，情不自禁地翻閱起來。沙丘也看了看旁邊的明信片，抬頭就看到他全神貫注的樣子，一時間有點出神。

吳野突然發現她在看著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不好意思，上次來沒看到這個雜志。”

“不要緊，我不著急，你可以慢慢選。”沙丘慌忙移開了眼神。

“沒事，我一會出來的時候買。”

他們一起走進臨時展廳，一張張人體畫印入眼簾……沙丘有點害羞，但旁邊的吳野卻湊到畫跟仔細地研究著。這是一張出現在海報上的作品——一個年輕的女人剛洗完澡，坐在浴缸邊用毛巾擦拭著褐色的長發。她的身體一絲不掛，從側面可以看到她優美的輪廓。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帶著溫暖霧氣的溫柔。

“你覺得怎么樣？”吳野回到她身邊問她。

第一次約會就來看這樣的作品，她心里覺得難為情又很刺激，但還是裝作鎮定的說：“這張畫，好像粉筆畫的。”“粉筆？”他看了眼身旁的她正認真地盯著右下角地作品介紹，他接著說：“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我們叫它色粉畫。”

“色粉是什么？”沙丘覺得反正他看起來也不嫌棄自己什么都不懂，索性大膽地提問起來。

“嗯……就是有點像粉筆，一根一根的，有點像蠟筆但是沒有蠟。抹勻之后就有這種很柔和的感覺。”吳野嘗試著用更簡單移動的詞匯跟她解釋。

沙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順著往后看。

吳野繼續給她當講解：“德加的芭蕾舞女作品非常有名。而這個展覽主要是描繪人體的色粉作品，其中也有很多主角就是芭蕾舞女，但是更多的是幕后和私密的場景。他的形體描繪非常準確，基本功很扎實……”

沙丘聽著他滔滔不絕地介紹，一點也不覺得枯燥。展廳里很擁擠，有人在看畫，有人在研究墻上的介紹，有人悄悄拿著一個小本子臨摹。沙丘覺得這樣的環境也不錯，大家都很專心地欣賞作品。

他們看完臨時展覽，吳野直接帶她上了頂層的固定展廳。這里有一個巨大的玻璃時鐘，透過表盤可以看到樓下的塞納河，對面的盧浮宮，還有更遠處的蒙馬特高地……

“我幫你拍張照吧！就在這個鐘前面。”吳野突然說。

沙丘咬了咬嘴唇點了一下頭，“好呀！”然后站在大鐘前面。

“你稍微側過來一點，”他的手向左邊擺了擺，“對，就是這個角度！好！”

“果然是藝術家，拍照也這么高要求。”她笑著調侃。

他把手機里的照片給她看。照片里，光線從她背后的大鐘透過來，把她的一襲長裙勾勒出光亮的輪廓，她的面容在逆光中并不清晰，但是卻有種神秘寧靜的感覺。“真好看！”她不由自主地說。

他們進入左邊的展廳，這里全部的都是印象派的作品：馬奈、莫奈、畢沙羅、雷諾阿……雖然沙丘前幾天的晚上剛好預習過這塊知識，不過一路還是吳野說她來聽。她覺得他好像是自己的私人解說員。

走出印象派展廳，是一個簡單餐廳。吳野說：“都一點了，我們就在這里吃個飯吧！”

他們排了一會兒隊就被帶到一張桌子前坐下。菜單非常簡單，大多是一些冷食。沙丘點了份沙拉，吳野點了份意面。

“逛累了吧！”他邊吃邊問她。

“還好，聽你講感覺學到很多知識。”她桌子下面的兩只腳相互蹭了蹭，是有點酸了。她吃了口沙拉，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德加也是印象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