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等我一會！”吳野說著朝畫廊深處的小吧臺走去。中途他被兩個人拉著合影了幾張，還迫不得已又停下來寒暄了好一會兒。

不過這一次，沙丘沒有像上次那樣想要逃走，她還沉浸在這張機場的作品里，她想多看幾眼......

過了好一會兒，吳野端來兩杯白葡萄酒，紳士地把其中一杯遞給沙丘。

“不好意思，我不太會喝酒。”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一杯而已，沒事的。這酒果味很濃很適合女孩子的，你可以試試！”

沙丘偷偷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每個人都拿著酒杯，就不太好推辭了。“謝謝！”，她接過酒杯，先抿了一小口，果然是甜甜的并不澀口。她咽下酒，又吸了一口氣，口腔里果香四溢。

周圍的人都在看他的畫，熱火朝天地評論著。

沙丘沉默了一會，不知道該聊點什么，事實上她說不出太專業的東西，但是她還是鼓起勇氣對他說：“我喜歡的你的畫，尤其是這一張。”

“嗯，這也是我自己最喜歡的一張作品。”他的眼睛也一直看著這張藍色調的機場。

“那為什么這張畫要叫2011呢？”

“它叫2011是因為這是去年我去機場坐飛機的時候偶然得到的靈感。其實我不太會給作品起名字。”

她覺得他作為一個藝術家，還是很平易近人的，于是繼續大膽地發表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這張畫看起來很安靜，又有點......憂傷。”她絞盡腦汁，選了‘憂傷’這樣么一個矯情的詞，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恐怕讓他覺得自己很外行吧。

不過吳野沒有直接評價她的話。他喝了一口酒，慢慢地說：“我覺得機場就像是一個見證，見證了在這里發生的悲歡離合。很多人在這里來來去去，可是機場它就一直矗立在那里......”

沙丘覺得他的說得好像一首詩，而自己一點也插不上話。

他繼續說：“其實我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在描繪建筑。因為人心往往是不穩定的，但是建筑卻是不朽的。”他抬起手，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沙丘覺得自己幾乎要崇拜他了。

他突然轉過頭問她：“對了，你是學什么的？”

“我？”她微微低下頭看著杯子，小聲說：“社會學。”她覺得這一次他真的會嘲笑她了。

然而他只是點了點頭，然后說了一句：“嗯，不錯！這也是人文的藝術。”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徹底失語了。她想掩飾自己的不善言辭，慌亂間舉起酒杯就開始大口喝起來。

她現在的樣子讓他覺得有些可愛了，他笑著說：”你不用非要灌進去，不想喝我可以給你換一杯。“

他的話讓她突然回過了神，但是杯子里的酒已經喝完了。她喉嚨里泛起濃濃的酒精味道。

“對了，群里其他人呢？他們都來嗎？”她終于想到一個新話題。

“鳥人五點的時候就已經來過了，后來有事就先走了。宋婧她們好像說今天沒空，過兩天再來。”吳野跟她聊著天，旁邊來了幾個人跟他握手告別。

“哦哦，沈欣然今天晚上也要加班，本來是要和我一起來的。”沙丘環顧了一下四周，畫廊里的人漸漸變少了，她覺得眼前越來越不清晰了。

吳野又被旁邊的人拉過去合影了一張，然后回來看到沙丘說：“哎呀你的臉怎么好紅啊！”

沙丘摸了摸臉，真的很熱，“可能喝酒喝得太快了。”

“真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酒量這么不好。”

“沒關系的，那我就先回家了。祝你展覽順利！”沙丘強行理清思路對他說完，揮了揮手就準備走。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吳野剛想跟她揮手告別，但是又把手放下了，“要不我一會開車送你吧。”

“不行啊，你剛才不是喝了酒？”

“沒事的，在法國，喝一杯酒還是可以開車上路的。”

“還是不用了，你這邊還要招待呢，我叫個車很方便的。”但是沙丘已經覺得自己不太能走直線了。

“沒事的，你這樣一個人走太不安全了。這附近也不太好叫車。還是我送你吧！“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表，又說：“已經九點半了，我這邊也基本上都結束了。你到門口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稍等我一會。我這邊打個招呼就過去找你。”

她還沒來得及再推辭，他就走到人群里去了。

被剛認識的人看到自己喝醉總歸不好，沙丘還是準備自己叫車回家。她快步走出畫廊大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只能順勢坐到路邊的臺階上，想緩一緩再走。她很懊惱，為今天的失態。雖然她從小就不太會喝酒，但是像今天這樣一杯就倒的時候也不多......

她坐了一會兒，夜晚的風涼涼的，她覺得已經清醒多了，準備拿出手機找uber打車。

突然一輛灰色的雪鐵龍停在她面前。吳野從車上跑下來，趕緊把她扶起來，“你沒事吧。”

她別無選擇地上了他的車，還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車里非常干凈，沒有一點裝飾。吳野開車開得很穩，她靠在椅子上覺得舒服多了。她努力想打起精神跟他聊點什么，可是卻找不到話題。她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對了，你吃晚飯了嗎？”還是他先開口。

“沒有。”她回答。但是她想現在也沒有精神再跟他一起去吃晚飯了。

“空腹喝酒最容易不舒服了，以后別這樣了。”他頓了一下，用右手扶住方向盤，左手從車門處拿出一個面包遞給沙丘，“吃點東西吧，這是我早上買的，一直都沒吃。”

沙丘接過面包，覺得自己確實又些餓了，于是說了聲“謝謝！”，就打開塑料包裝開始吃了。她吃得很慢，努力地不讓面包渣掉在他車上。

“對了，你平時喜歡看展覽嗎？”或許他也覺得這樣安靜得有些尷尬，主動地找了個話題。

可是這個話題對沙丘來說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不想顯得自己太無知，只能強行回答：“我上周剛去過盧浮宮。”

他點了點頭，打著方向盤轉了個彎，“盧浮宮是挺經典的。可是在我看來，最好的作品在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