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警惕萬分的她，此刻身法詭異，瞬間往旁邊讓了幾步。

只見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實木鋪就的地面上，很快出現了一大片被腐蝕的黑色墨跡。

低頭一看，就連她的裙擺上也被腐蝕了一塊。

白清羽這才想起來抬頭，望向自己頭頂上方。

模糊的視線里，一片縹緲的白色衣角一閃而過，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目光輕描淡寫地投注在她身上，卻令她動彈不得。

下一秒，白清羽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人輕易壓在了墻壁上，咽喉被死死扼住，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耳邊撫過一道低沉而又溫柔的聲線：“出去了還敢再來這兒，有沒有想過會死？”

他的嘴角劃出一道全無笑意的弧度，輕輕問道。

而白清羽手中正欲悄無聲息間拋出的唯一一根銀針，也被其巧妙奪過，輕飄飄丟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上，棄如敝屣。

她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

盡管來到這兒才短短的兩天時間，她已聽說過各種各樣關于飲鴆樓七爺的傳聞。

實力高深的天星師，涼渚國各大勢力的座上賓！白衣如雪，俊美無雙。

傳言多數說他溫文爾雅，是無數平凡女子心中高不可攀的神明。

也有部分親眼目睹過他的人，說他如一片寂靜無聲的汪洋，無風無浪卻令人不敢聲張。

但這是頭一次自己真切地站在這人面前，此刻她才真正體會到這個男人的可怕，非那些只言片語所能窺探的一二！

她斂眸看著他弧線美妙卻冷清而毫無生氣的臉，心跳不受控制地慢了半拍，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實際上，就算她想回答，此刻也張不開嘴巴。

“說不出話嗎？呵呵。”

白清羽注視著那張漂亮得足以令人意亂情迷的臉，心底升起一股被玩弄的怒火，無奈身體似被某種詭異的力量禁錮住了，半分也動彈不得。

下一秒，脖子上那骨節分明的指節緩緩收緊，她的眼里依舊沒有恐懼，卻浮現一絲顯而易見的懊惱。

頭一回遇見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連談判的機會都沒有，她又能怎么辦？

終歸只能怪自己小覷了這異世的古怪，聽這男人話中之意，顯然早已發覺她來過此地。

別無他法，心中只余下一聲無奈嘆息。

就在她已然意識模糊，以為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就要葬送在自己的大意之下時，脖子上的手指卻驀然間放松了許多。

耳邊傳來男子驚訝的聲音。

“這是……”

白清羽卻無法聽清他究竟說了什么，只像被點了穴似的一下便暈死了過去。

……

“快吃吧，說不定這就是你的最后一頓了！”

一塊饅頭被重重的砸到女子的臉上，順著起伏的胸口骨碌碌掉到了滿是灰塵的地面。

白清羽的身體忽然動了動，她費力地睜開雙眼，發覺自己竟然橫躺在柴房的地上。

身上還是那件粉色衣裙，原本精美的材質卻沾上了丑陋的污漬，裙角被腐蝕的焦黑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她努力打起精神，定睛朝外一看，一扇狹小的窗口被打開，露出一張不屑的隱含著一絲憐憫的臉。

“你是誰？”

她驟然開口問道，不由一怔，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不堪，仿佛剛被車輪碾過一般。

“三小姐，您這么久不曾回府上，怕是所有人都認不得了吧？”那女子瞥了一眼白清羽脖子上淺紫色的勒痕，輕笑著將臉移開了些。

這才教人看清，她不過一副丫鬟打扮，衣著用料卻比尋常人考究得多，說話間盡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說來我剛被家人賣過來時，夫人還在世，肚里正懷著小姐，老爺又事事向著夫人，真可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那時候我在夫人房里當差，滿以為前途一片光明。誰知道后來剛生下您不久，就出了那事兒！現在看來啊，這嫡出小姐的名頭，終歸是敵不過枕邊人。您也別怪我，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啊，不過是為求個好前程。”

白清羽這時已經掙扎著坐起身來，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才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任她說得天花亂墜，不過是個賣主求榮的小人罷了！

也不知那男人為何沒將我痛快殺了，倒是將我送到了這為難之處來，莫不是想看一場好戲？

細細回想在飲鴆樓內發生的種種，白清羽訝異地發現，自己竟已記不清那人的臉了。

只記得那清冷的一身白衣，還有那樓內障眼法似的布局，昏暗的房間里高高立著的書架，夜明珠幽靈似的光。

是她無意間忽略了什么嗎？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大對勁。

一時間想不出來線索，白清羽輕舒了口氣，閉了閉眼，便立刻將其拋在了腦后。

算了，既然已經落到這種境地，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望向那名丫鬟，寬容似的一笑，水靈靈的眸子里頃刻之間分明滲透出了一點淚意。

“我聽人說過的，母親生前房內有個機靈又漂亮的丫鬟，做事勤快人又善良，想必就是姐姐你了吧？”

沒錯，白清羽確確實實是在酒樓時聽那大叔說過的。

只不過說的可不是什么勞什子機靈漂亮，反倒是同自己義憤填膺地聲討了一番這等唯利是圖賣主求榮的墻頭草罷了！

丫鬟聞言怔住，又聽那相貌尚且稚嫩的女孩兒娓娓道來，小心翼翼地瞅著自己，話語中溢滿了濃濃的思念和委屈。

“想我打從記事起，就再沒見過母親，人人都說是我害死了她，包括父親恐怕也是這般想的罷！或許我該恨她丟下我獨自一人活在這世上的，可她畢竟是懷胎十月生下我的那個人……姐姐你曾照顧母親許久，即使過了這么長時間，定然也還留有幾分印象的，不如給我說說吧，我想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哪怕只是支離破碎的片段也好。”

這丫鬟名叫綠枝，本來是奉命給白清羽送吃的過來，順便看看舊主女兒的慘狀，好安慰自己曾經作出的選擇是無奈且明智的。

此刻被她一攪合，恍惚間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淺笑著的溫婉秀麗的臉龐，竟然真被勾起了當年的回憶。

如果，如果不是……她真的是世上最好的主子了吧！

可惜……

“大夫人啊，確實是唯一當得上溫柔賢淑這四個字的女子。”

綠枝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懷念的神色，轉而又變得刻薄冷厲起來，眉眼微微上挑，斜睨著她道，“可惜那都已經是過去了，小姐您還是向前看吧，雖然您的未來大約也只會痛苦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