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家最重閨閣名聲。

陸衍這么一鬧，姜府上下人心惶惶。

嫁女兒，姜勉是百分百不愿意的。姜勉寵女，在整個晟京都是出了名的，就連去年剛剛高中解元的兒子姜毓都得靠邊站。以防萬一，自是要想盡辦法推脫。

姜蘅記得，前世的自己也是懼怕惶恐的。所以才十分配合雙親的各項計策。

才有了三天前的這場出逃。對外說是回鄉(xiāng)看望年邁的祖母，其實是因著門外醉漢的看守，不便讓媒人上門，干脆同母親一起回鄉(xiāng)，相看表舅家的兒子。

不曾想，短短三日的路程，狀況百出，先是下雨，往年這個時節(jié)，也有雨，但北方春雨如梭，一晃而過。這一次，竟越下越大，大有暴雨的趨勢。

一行人只好尋了一座寺廟避雨。

這還沒到寺廟呢，雨水沖刷引致塌方，馬匹受了驚嚇，一路狂奔。好在沒出大事故，只顛簸之間姜蘅額頭撞了一下，昏睡了過去。

醒來后，就重生了。

大約是老天爺覺得吃雞被骨頭噎死太丟人？

姜蘅很快便愉快接受了年輕十二歲的美好現(xiàn)實。

“蘅兒，要不，娘送你去你哥哥念書的學(xué)堂躲躲？”姜蘅正回顧往事出神呢，耳邊，母親又開始出主意。

“東山書院？”姜蘅愣了愣，“那里全是男子呢！”

“唔，也是。”何氏垂下了眉眼，“不過，東山書院都是一人一間宿舍？雖說不大，但到底私密。而且，每位學(xué)生配備一名書童，娘給你準(zhǔn)備些衣裳，紗布，不如，咱們就裝書童去！大不了讓你哥打地鋪。家里咱就稱病不見客，左右躲一陣子，等祁王打消了念頭再說。”

“娘，您這是認(rèn)真的哦！”何氏說的頭頭是道，一副自己個真是精明的表情。姜蘅聽了，真是哭笑不得。

姜蘅外祖父家是江南府富甲一方的商戶。

何家往上追溯到大晟朝開朝，均是從商，而且家中男丁眾多。何氏的祖父生有四個兒子，何氏的父親排行老四，到何氏這一輩，上頭有兩位親兄長，八位堂兄長，唯她一位姑娘，而且排行老幺。是以，格外受家人寵愛。江南府遠(yuǎn)離京城，民風(fēng)也較為開放，更加助長了何氏的無法無天。

莫說這個時候，姜蘅才15歲，就是后來，姜蘅25歲，陸衍謀反，也是何氏攛掇丈夫姜勉莫要什么平反有功的獎賞了，直接求圣上下旨和離，領(lǐng)著姜蘅回家，在當(dāng)時也是一項壯舉。

知曉何氏的個性，姜蘅并未再順著母親的話往下說，只道，“好了，娘，明兒皇后生辰，晚上晟京城會有花燈，不如您帶蘅兒去看？”

“花燈有啥好看的？人來人往的，若是碰到那些個太太小姐，她們要是嚼舌根子，娘又不像她們，打小有先生教書，嘴皮子厲害。指不定咱娘倆還得受人欺負(fù)！”

說到這個，何氏就想起昨兒嘲諷她的謝夫人，夾槍帶棒算什么！有本事打一架嘛！

“遇見了就裝不認(rèn)識，繞道走唄！人家不至于會追著我們看吧，您說對不對，娘~”姜蘅順著何氏的心情撒著嬌，15歲的小姑娘，明眸皓齒，俏生生的，歪著頭，水汪汪的大眼睛會說話一般盯著何氏。

一聲嬌軟的娘喚著，尾音千回百轉(zhuǎn)。何氏的心頓時就軟化了。

姜蘅見好繼續(xù)哄，“若是運氣好，在花燈會碰上個俊俏的小哥哥~~”

“哎呀！”

姜蘅話還沒說話，額頭上被何氏的食指一點。

“你羞不羞，姑娘家家的！”

姜蘅吐吐舌頭。

身側(cè)，何氏已經(jīng)站了起來，“囡囡想去，便去罷。成日在家悶著也不好，當(dāng)散散心，去去霉運。你且等著，娘去幫你取前陣在悅繡坊定的裙子。”

“嗯！”姜蘅笑瞇瞇的點頭，目送著何氏離開。

翌日。

晚膳過后，姜蘅便被何氏拉去，專門梳妝打扮了一番。

大晟朝建朝100多年，更迭了四位皇帝，早十幾年百廢待興，日子清苦，全民從簡。后來國富民安，日子豐腴，逐漸便多了些享樂。男子重讀書賽馬，風(fēng)花雪月。女子好琴棋書畫，梳妝打扮。如今，風(fēng)潮正盛。

何氏拿了昨日才取回來的裙子，幫姜蘅換上。又親自給姜蘅梳了個仙氣十足的流蘇髻。

月白色的翡翠云紋雙蝶戲海棠對襟襦裙，腰上綁了葉綠和翡翠綠雙色腰帶，發(fā)上挽了同色的發(fā)帶，一左一右別了一支薄如蟬翼的玉蝴蝶。

瑩瑩燭火下，十五歲的小姑娘如林中碧竹，亭亭玉立。盈盈一握的腰肢，束縛在腰帶下，讓人遐想無限。面上還點了淺桃色粉妝，愈加含苞欲放。小山眉，唇色飽滿，狀若蝴蝶，美不勝收。

何氏將梳妝臺上的銅鏡往姜蘅面前拉了拉，沾沾自喜道，“喏，為娘的手藝可還好？晟京第一美人，我們家囡囡自是當(dāng)之無愧。莫說祁王妃，便是宮中貴人，也是可以比擬的！”

“娘！這話可不能在外頭說。”姜蘅半垂了眼，小聲提醒。

何氏聲音頓了下，嚇得往門外瞅了一眼，這才松了口氣，“你這丫頭，為娘還以為你爹回來了。府中說幾句話，也要忌諱的？尋常你爹訓(xùn)我也就罷了，怎么你個小丫頭片子也敢說我。”何氏站在姜蘅身后，就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發(fā)髻，順手在梳妝盒里挑了一支紅珊瑚色玉蘭花簪子給自己換上，嘴里還在念叨，“生的漂亮還不讓人說了？”

姜蘅只得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眼睛盯著鏡中面若桃花，膚若凝脂，豆蔻年華的自己。

漂亮。

漂亮能當(dāng)飯吃？

若還是15歲的姜蘅，肯定是喜歡漂亮的。可畢竟重活一世，知曉了漂亮的負(fù)擔(dān)。

為何陸衍會選中她？姜蘅心中是明白的。

陸衍曾手握大晟朝最勇猛的北境軍20萬兵馬，雖說后來輾轉(zhuǎn)各地，可所到之地卻從無敗仗！威名赫赫。雖說與圣上一母同胞，但皇權(quán)利益自是高于血緣。

陸衍已即弱冠，京中勛貴想嫁女之人不說一千，一百總是有的。圣上其實也多番詢問過陸衍的意思，甚至還旁敲側(cè)擊試探過。兵部尚書之女，左丞相之女，甚至太師之孫女……

都曾被陸衍拒絕。

選中她，不過是父親官位尚小，為人又耿直又不擅交際，更不會拉幫結(jié)派。可以減輕圣上的猜忌。

當(dāng)然，直觀的原因，是因為貌美。

也是因為這個貌美，后來和離以后，少了祁王的擁護，多了下堂王妃的名頭，京中許多紈绔子弟對她的幻想更甚，貓貓狗狗都往府中提親。

廟會堵過，茶樓撞過，寺廟搭訕過……

父親姜勉雖因平反有功才升的伯爵，可到底根基不厚，總是被人輕賤。

貌美貌美，最后都是它引來的霉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