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沉寂。沒有陷阱，也沒有襲擊。甚至地面上還殘存著、哪怕謝利那遲鈍的感官也能分辨出的，熟悉到印刻在靈魂上的、令人厭惡的魔力氣息——

而且是雙份。

也就是說，自己來晚了一步。

赫麥爾他，和什么人一起離開了——而那個人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該隱。就算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謝利也記不清該隱的魔力是什么特征，但他下意識地覺得這就是事實。

他望著那沉默的搖搖欲墜的、和黑暗隱約融為一體的古堡，隱隱感覺有些不爽。

但發(fā)牢騷也沒用。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是回到“魔王聯(lián)盟”，去找這個城堡的兩位主人才對。

他憑記憶走向大廳。不過很遺憾，搭建的傳送魔法已經(jīng)被人為摧毀了——甚至還有黑焰燃燒留下的余溫：

——被擺了一道。他們應(yīng)該意識到了什么，才留下了如此的后手。

但不可能。他們怎么可能會知道未來發(fā)生的事情？

一定是湊巧，自己錯過了這個時間點——謝利如此自信地這般確信著：但是這樣一來就多了一個不可控因素，自己必須得做點什么才行。

距離“界之門”的關(guān)閉還有一天時間。即便他已經(jīng)自認(rèn)為自己已然接近全能，但不得不承認(rèn)，還是有做不到的事情的——例如空間傳送。

現(xiàn)在自己只能選如此下策了。但愿在那邊、不要看到討厭的人就好了——

*

一切都在正常運轉(zhuǎn)著，甚至包括魔王聯(lián)盟的那本應(yīng)停擺的鐘樓：至少表面上看著是這樣的。

世界沒有崩塌，在這附近還能聽到關(guān)于真龍王國慶典的傳聞。甚至在路上已經(jīng)能看到有人收拾好行李，準(zhǔn)備搭車去那邊。

曾經(jīng)所有的事都仿佛是噩夢一般。但眼前的景象卻也恍惚得不真實——赫麥爾愣愣地看著，他已經(jīng)有些無法分清現(xiàn)實了。

“別發(fā)呆了，再愣下去我就不管你嘍。”

該隱的聲音。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簡單應(yīng)了一聲跟了上去。不過顯然該隱并不是朝著魔王聯(lián)盟去的；赫麥爾剛想確認(rèn)，就被該隱抬手打斷、準(zhǔn)確來說是講出了心中所想：

“你也察覺到了吧。”

“……？”

——他并不確定該隱指的是哪件事。但是如果從直覺上來講，就是他所質(zhì)疑的——當(dāng)然他自己并不相信直覺這種東西，一定要開口確認(rèn)才對：

“該隱，其實……”

他剛想把那句話說出口，但眼神和該隱的對上——他在暗示自己不要再講下去。

那就不用再確認(rèn)了。他點了點頭，再度安靜下去，選擇相信。

沉默了半晌，赫麥爾看著那個黑色的背影，僅僅是出于好奇、如此試探地提問：

“……是夢嗎？”

該隱停下了腳步，但也并未回頭去看他。似乎是在整理要說的話，他嘆了口氣，如此回應(yīng)：

“是……也不是吧。”

曖昧的回答。該隱之后就一直保持著沉默，赫麥爾也不再追問、選擇相信。

就這樣一直跟著他，不知為何地朝著城市的郊外前進著。甚至就連獵人臨時搭建的房屋都看不到、天色已完全漆黑了，才終于停了下來。

“這樣就沒人能看到了……或許吧。”

“你的意思是……？”

該隱轉(zhuǎn)過身，銀白的長發(fā)在夜之中飄舞。他微瞇起赤色的眼眸，笑瞇瞇地、就像是計劃去探險的孩子一般露出有些許瘋狂但享受的笑容——朝著赫麥爾的方向前進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起去把謝利·帕皮里奧這個人殺了吧，共·犯·先·生？”

就如赫麥爾這樣的理性機器也一瞬間就停止思考了。

如此沉默著，安靜到甚至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

殺了謝利……？他在說什么？

根據(jù)他的觀察，謝利本身雖然性格有很多問題、身上有諸多謎團，但應(yīng)該不至于到要除掉的程度；更何況該隱他應(yīng)該沒見過謝利才對——但他的表情和語氣毫無疑問是認(rèn)真的，但那個態(tài)度僅僅是邀請、而并非先前的指示。

也就是說——就算自己不幫忙，他也會自己行動的。

“我當(dāng)然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赫麥爾。‘雖然他確實有些可疑，但還沒到需要除掉的地步’——對吧？”

語塞。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每一次都會這樣被他猜出心中所想：他直接閉上眼，無視該隱那得逞的囂張笑容：

“確實如此，所以容我拒絕。”

“哼哼~這可就是純粹理性的弱點了哦，赫麥爾。當(dāng)然我不會強迫你，怎樣選擇都是你的自由。”

該隱收回手，轉(zhuǎn)身朝著城鎮(zhèn)的方向走去：“不過天也快亮了，先換個地方吧。你可不想在野地里被蟲子咬一整晚吧？”

赫麥爾微微一怔，只得跟上。

“接下來的預(yù)定是……？”

“回魔王聯(lián)盟。因為獵物會自己找上門的，為了證明他（謝利）存在的合理性，就必須要來這個地方，不然他接下來的計劃都沒辦法正常運作喔。德伊·派克·慕斯那邊我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上了，接下來……”

該隱把雙手背到腦后，滔滔不絕地講著。就像最初在那個時間靜止在黃昏、只有他們二人的城那般。赫麥爾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

還真是令人懷念的感覺啊——他在心底這樣感嘆。

那……為什么……

“……為什么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

是啊，他之前就在四處打聽該隱的下落。但他就和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失去了所有的消息。甚至就連真龍王國陷入了那樣絕體絕命的危機、甚至就連世界崩塌了，他也沒有現(xiàn)身——

該隱的腳步停了一瞬。隨后就像是在講什么微不足道的日常的小事一樣，輕飄飄地說道：

“在追尋虛無魔王的蹤跡，因為很多原因不能直接露面，會牽連到你們的。”

“……是嗎。”

有幾分慍怒的抱怨。不知為何，赫麥爾內(nèi)心在隱隱地不爽。但他并不理解這是怎樣的感情。

然而該隱卻不出意外地察覺到了，他太了解自己的這位同伴。他用余光瞄了一眼又回到平日狀態(tài)的赫麥爾，頗感好笑地低聲說了句：

“人偶也有擁有心的一天啊。”

“哈？”

“不，沒什么。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于是就被該隱這樣搪塞過去。

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問一下更詳細(xì)的情報才行——他如此決定，快步跟上該隱。

天邊的黑夜已經(jīng)悄然消退，晨曦的第一縷光穿透云層，灑落在城鎮(zhèn)之外的大地上。

看似熟悉的一切，卻又仿佛隔著層看不見的霧，隱隱透出異樣的味道。

赫麥爾抬頭望去，不知為何心底升起了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