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關于西西是怎么知道她不是洛洛的，西西沒有多說，只是看著這個人類彷徨無助心有不忍，可這個過程沒有人能幫到她，她只能自己想起來，她的名字，她的過去，這條路她得自己走。

西西將手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了擦，再摸摸她的頭表示安撫，“我可以收留你到你想起來關于自己的事情，后面的去留你自己決定。”

“這是我所能對人類，這個物種做的最大的尊重。”

二樓的那間小房間在她不知道自己來歷的時候暫時歸了她，西西自己搬到樓下的一間小房間去了，搬走之前再三囑咐除了不要翻那些關于人類的書其他她可以隨意用，她想了想那些書是真的沒有興趣碰。

西西說完這些困意漸生，可能是吃飽了，也可能是累了，就回房間睡覺了，她暫時還沒有睡意，干脆坐在床上開始想事情了，醒來到現在快一個月了，她以為自己叫洛洛，可是現在發現不是，可是那個教授讓她覺得很熟悉，她可是因為對這個教授的熟悉而判斷自己是洛洛，如果說她不是洛洛，那這個教授跟她是什么關系？可是她不是洛洛又能是誰？

可她又是因為什么在那里的？

這一堆“可是”要叫她想破頭了。

這就像是再問π的準確值到底是什么，不是約等于，不是取小數點后面幾位數，而是它這個符號的答案在3.14后面還有什么數有多少位，可她根本沒學過，也不知道求法，這個答案不在她的能力范圍，但是這張試卷做不出這道題就沒有分。

好麻煩啊...

她還得取個暫時用的名字，畢竟叫著別人的名字感覺很怪，而且西西說一直用著別人的名字會讓她想不起自己這個人來，她想起自己被售賣時的那個號碼牌——“十三”。

她覺得自己可以用這個數字暫時性的替代自己的名字，就像是那個教授的編號一樣，“0377”。一個不知道有什么意思的數字，來替代一個人的身份，順帶還提醒自己的身份，一個能被售賣沒有屬于自己的權利的人類。

在洛洛——現在的十三左思右想決定自己名字的時候，房外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西西聽到動靜的時候就翻窗而出，一躍而上了屋頂，一手直奔來者咽喉而去，來人雙翼微振退避而去躲開西西的手，他眼中綻放著一朵金色的小花，顯然是阿文。

阿文看到西西眼中驚疑不定，那些復雜的表情在他臉上略過，最后變成了嘲諷的笑容，他說：“我還以為是什么不知情的傻蛋真的被她那些話感動了，原來是你也想往這件事里面插一腳。”

西西站在屋頂，身旁就是那個人類在的房間的天窗，里面透著暖黃色的光芒，西西沒有接話，他聽見窗戶內布料之間的摩擦聲，她已經回到床上了。片刻之后她拉了燈，呼吸也漸漸放緩。西西等到這一切發生完，這才緩緩抬眼去打量這個夜里的不速之客，還小的雙翼，還小的身材，“寶藏鷹已經連你這種乳臭未干的孩子都要拉出來強撐門面了嗎？”

阿文聞言雙目中的光芒大盛，雙翼猛然煽動加速朝西西沖來。

西西四爪貼地伏在地上，暗暗蓄力，在阿文接近的那一刻率先朝阿文撲去，利爪抓住了他的雙翼，利用慣性翻轉了他的身軀，再用體重將他朝地上逼壓去。

阿文雙手用力努力朝外擴試圖抵住西西的手，努力的想掙開他的壓制，卻都是白費力氣，阿文覺得自己像是個在同大人肉搏的小孩，都是徒勞。阿文在掙扎了片刻之后還是被西西壓到了地上，滿眼的憤恨，卻還是笑著，不知道在笑誰。

“你不是說不理我們之間的斗爭？不是還插進來了。”

西西聞言倒是笑了，硬硬的扯出一個笑容來，看的滲人，他的左手在阿文的左翼上慢慢往下拉，爪子慢慢的帶出幾道傷痕帶著羽毛亂飛，阿文受著痛，忍著沒有叫出聲，眼中的金光越來越熾熱。

爪子拉到底的時候西西收了手，那對令阿文驕傲的雙翼上面掉了許多的羽毛，鮮血斑斑，西西踩著他的右翼，將被血濺到的T恤脫了下來拿來擦手，“這個人現在歸我了，去跟那些人說，讓他們把殷老四還你，有問題來找我，但是如果下次你們再被我發現打我東西的主意，我就讓你們回水牢去反省。”

“聽懂了你就可以走了。”

“啊，對，依你的性格你是不是還想問她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沒有問的必要，即使是真的我也不會讓她跟你走。她和殷老四你始終會選殷老四。”

西西將他從屋頂踢下去了，全然一副不管他生死的樣子，反正沒真的傷到神經，飛不起來就算他倒霉了，再一次對“小孩子真的很麻煩”這件事有了清醒的認知。

做完這一切的西西終于能回去睡個覺了，他將T恤扔在屋頂，走到天窗外按開開關，從這里進去，十三在床上剛剛有些睡意，一絲涼風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她睜開眼開過去，西西裸著半個身子站在那，眼底是暗涌的墨綠色，像是瑪瑙。

十三其實聽到了窗外影影約約的聲音，只是聽得不分明，她也看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巨大的黑影，被另外一個黑影壓倒，她大概猜到了是誰會在夜里能直接登上屋頂，可她不想知道這些事，于是她選擇性忽略了之前屋頂上的那些動靜，打斷了在房間里面涌動的安靜，“我想了想，我先叫十三吧，我不想用別人的名字，頂著別人的身份活著。”

西西聞言，怔住，繼而點點頭，在十三的注視下躺到了她的身旁，“我陪你睡著我再走。你別怕。”

十三本來想說我不怕的，可西西已經睡了上來，也沒有進被子里面，她就沒有說了，畢竟寄人籬下，太矯情沒必要。她安靜的閉上眼準備入睡。

在十三快睡著的時候，西西忽然說了一句：“寶藏鷹天生多情，不適合被喜歡。”

十三沒有睜眼，“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她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表現什么樣的感情。

我還沒有很喜歡，我還能即使抽身，你別擔心。

十三這么想著緩緩陷入夢鄉，夢里有香甜的蛋糕味，有讀書聲，還有一個男生，看不清面容的男生。

十三努力想去看清這個人的臉，越是想去看，這個人的臉就越發的模糊，連聲音最后都聽不清了，只是下意識的知道是他在說話。勉強能看得清形狀的張張合合，那張合之間像是握著十三的心臟，跳動都是隨著那張合的。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很久了，你準備什么時候看眼我呀？”

十三知道是自己在說話，她知道自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看著這個男生，男生的嘴又是張張合合，說了什么但是十三聽不到，他們之間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墻，她在這邊，那個男生在那邊。

她想起天文臺的模樣，小小的立在學校的一角，同一棟樓連在一塊，前面是長長的臺階，青綠色的草木映襯著夏天，越發的熱，大家身上都是汗，天文臺是被封了好多年的天文臺，就像那棟樓后面的秋千一樣，被時間淹沒淡出了他們的生活。

可十三聞到了那年的蜜桃味。

像極了喜歡。

十三從夢中驚醒，一身虛汗，她忽然想起那個男生說什么了，他說：“畢業我找你。”

忽然就淚流滿面，放生大哭。她不記得那個男生是誰，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不記得一切，可感情還在，她知道自己見不到這個男生了，她很難過，難過到無法遮掩，這份喜歡已經不知道該給誰好，她以為她對阿文是喜歡，可兩相對比那些喜歡就只能算是好感。

但那些喜歡也好，好感也罷都沒有歸屬了。

西西聽到哭聲，走上樓，他沒有進去，他只是站在門外，聽見那個人類的悲呦，像是他們獸人一樣。他聽見那個人類說話，聽到她說：“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他沒有辦法告訴這個人類要怎么回家，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干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