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黎明雖然到來，迎接我的卻不是未來。

時間穿越其實沒有什么實感，就像是做了個夢一樣，夢醒了，便回到了過去。我緩緩睜開雙眼，首先入目的是窗外緩緩升起的朝陽，接著我環顧四周，判斷了自己的所在地。

“學生公寓的……廁所。為什么是廁所……”

我搖了搖頭。接著拿出手機查看日期——3月3日。確確實實是回到了過去。雖然感覺是夢，但我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泡沫幻影，我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我要去從【特爾】的手中拯救所有人。

“哎？這不是秦朗嗎？”

這時，一位剛剛睡醒，只穿了內褲的男人從門口走進來。

“舍長。”

舍長雖然還睡眼朦朧，但卻提出了很理性地問題。

“今天不是周末嗎？你怎么在學校啊？”

“啊，這個……”

我有些窘迫。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好吧，那我就不問了。”

舍長聳了聳肩。

“對了，你昨天讓我轉達的話。”

“轉達。”

看到我露出疑惑的表情，舍長卻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而是繼續說下去。

“【多依靠一下上杉涵】”

“什么……”

“好了好了別問了，你現在不是還有正事要做嗎？抓緊時間啊，少年，時間就是金錢啊！”

說罷，舍長便強硬的將我推出了廁所。

于是，滿肚子疑問的我向舍長告辭后，小心翼翼地摸下樓梯，離開了宿舍樓。

“【多依靠一下上杉涵】……昨天的我……這可只有一個解釋了……”

我的汗毛直立。

“未來的我給了我自己忠告。”

“看起來舍長像是知道什么似的，但又不肯說……”

算了，多想無益。與其思前想后，不如先行動起來！

我先在校園里逗留了一會兒，等到校門開放時，便迅速離開學校，為的是不遇見認識的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要向孫古，薛琪他們揭露【特爾】的陰謀，但不是現在。如果現在進入夢境去見他們的話，就會遇見這個世界的自己，會引起悖論。這幾天我應該都會和孫古他們一起，接受前期指導。大概半個月吧，那時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分開行動了，那時我再去找他們。

“先要保證這半個月的生存啊……”

因為沒有零錢，我步行回到了家，從自己的小金庫里拿走了一些錢。

不過，好像不足以讓我住賓館……我又不能住在自己的家里。

“完了，宿舍有這個世界的自己住，我該在哪里睡覺……”

……………………

最終，我還是選擇回到了學校周圍。如果遇到什么危險，我還能向校園的警衛求助。

“啊——”

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夜已經深了。道路上已經沒有行人，來往的車輛夜少的可憐，四周的高樓也早已陷入寂靜的黑暗中。我找了一個看起來不錯的位置，坐下，然后將頭偏倒在旁邊的花壇上。

“哎……”

我嘆了口氣。氣溫到晚上驟降，在加上坐在這冰冷的石磚上，我的全身都在打著寒顫。

我突然靈光一閃，我明明可以白天在睡覺的，反正我白天也沒有什么事情，這樣就不用擔心會被凍壞了。

“不過，會不會被當成流浪漢啊……在加上我身上還穿著校服，可能會有人吧老師找來……看起來要找一個隱蔽點的地方才行……”

“秦朗？”

我猛地睜開眼睛，抬頭，看到了微皺眉頭的上杉涵。

“你在這里干什么？”

033

“打……打擾了……”

待上杉涵把門打開，我畏畏縮縮的朝門里問候到，結果發現里面并沒有人。

“我都是一個人住啦，父母還有工作要做呢。”

上杉涵解釋道，率先進了屋子。我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然后站在旁邊看著上杉涵換鞋。

“你自己從鞋柜里找雙拖鞋穿。”

上杉涵替我把鞋柜拉開，我隨便拿了雙男士拖鞋。待我換好抬頭時，發現上杉涵正直直看著我。她伸出拳頭，輕輕在我胸口上打了一下。

“你這么緊張干嘛？這可不是你的風格，秦朗。”

“啊……”

我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

“把這里當成時自己的家就行了，反正這里又沒有外人。”

上杉涵說完，拽住我的袖子挨個房間轉了一圈并作了簡單的介紹。

高考前，為了讓孩子能夠最有效的利用時間，很多家長都選擇了在學校周圍租房子給孩子住，上杉涵就屬于這種。雖然上杉涵同意讓我在這里借住，但因為擔心我會耽誤她學習而產生的罪惡感仍久久徘徊在我的內心。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看起來上杉涵對自己的小屋很滿意。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這里只有一張床。”

“我睡地板上就行了。”

我連忙說道。“五臟俱全的麻雀”里竟然連個沙發都沒有，但我可沒有資格抱怨。

“怎么，你反感和我睡在一張床上？”

“不是……你看，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親……”

“我的床還是挺大的。再說，讓你睡地上，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

上杉涵把手指抵在嘴上，示意我不要在爭論下去了。

“秦朗，我還有問題需要你回答。你為什么這個時間，在那個地方睡覺？為什么不會宿舍，不回家？你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是不可能的……”

“那為什么？”

多依靠上杉涵。

我在想怎么蒙騙過去的時候，頭腦中突然響起了舍長對我說的話。也許，上杉涵能夠相信我所說的，即使她現在連【夢之世界】都沒有接觸過。

“是這樣的……”

……………………

“秦朗，你適合去做小說家。”

看到我瞬間陰沉下來的表情，上杉涵嘆了口氣。

“這些都是真的嗎……什么【工作】，什么【穿越】……抱歉，我現在還是有些我發理解。”

這可跟你說的不一樣，未來的我。

“但總而言之，我知道你有苦衷不能回家和學校。那你這段時間就留在我這里吧！”

上杉涵緊閉眼睛，吸了口氣，伸了個懶腰。

“啊，好了，秦朗，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

床雖然比較大，足以裝下我們兩個人，但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什么其他原因，只要我一動，床就會吱吱呀呀的響起來。我一邊保持著身處邊緣的姿勢，一邊忍住翻身的欲望。從上杉涵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到黎明的太陽再次升起，我一直都沒有睡著。

叮叮叮叮叮叮……

“嗯……”

上杉涵翻了個身，把手機的鬧鈴關掉，等了幾秒，然后緩緩起身下床。

為了避免尷尬，我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把頭深深埋進臂彎里，裝睡。上杉涵盡可能小聲地洗漱換衣完畢后，輕輕離開了公寓。確認到上杉涵的腳步聲消失后，我深深嘆了口氣，翻了個身使自己平躺下來，睡了過去。

等到我醒來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3點。我起床，簡單的洗了洗臉，在客廳看到了上杉涵留下的便條和20元人民幣。

“中午我不回來了，要是沒有錢吃飯的話就先拿我的吧。——上杉涵”

“已經給你添了太多麻煩了。”

我輕輕說道，放下了便條。

不行，要是在這樣下去，我們兩人……或許只有我一個？都得不到充足的睡眠。不過高中生應該都沒有充足的睡眠……不對不對，總而言之，我們不能再睡在一張床上了。

“去買個折疊床！”

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

物品的價格永遠比想象的要貴一些。無法負擔新折疊床的我只能去二手市場碰碰運氣。還好，幸運女神站在了我這邊，我發現了一個生滿鐵銹的折疊床。我幾乎沒有多加思考便買下了它，然后費九牛二虎之力將它搬回上杉涵的公寓。

時間已經來到10點。

本來想用上杉涵給的鑰匙開門，結果當鑰匙剛剛插進門鎖時，上杉涵便從里面將門打開了。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那我該睡在那里啊，部長。”

我苦笑道，然后將折疊床搬進屋子里。

“你這東西也太舊了吧。”

“能用就行。高中生的資金儲備可是很有限的。”

“等你走了，這東西怎么辦？”

“我想想……留給你吧，當成給你的報酬。每當你看到它，還能想起曾經的我。”

上杉涵朝我吐了吐舌頭。

“你還是把寶貝拿回家吧。這樣你就能時刻想起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評價完我的新床后，上杉涵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秦朗，你今天白天，有沒有遇見過我？”

“……沒有，怎么了？”

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沒有嗎……算了，沒事。話說回來，你的寶貝可真臟，先洗洗才能用吧。還有，你身上已經沾滿了它的灰了。”

“真的……”

只顧著趕路，我都沒有注意自己的校服已經臟的不像樣子了。

上杉涵走進房間，然后扔給我兩件校服。

“你先拿著穿吧，把臟衣服給我。”

“不，不用了，我自己洗就行了。”

“我這兒有洗衣機。”

……………………

我把衣服給了上杉涵，臉頰有些發燙。

“可惡，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明天白天你自己把床給刷刷吧，今晚先睡在我那邊。”

上杉涵在廁所里喊道，然后啟動了洗衣機。

“明天我要和朋友出趟遠門，可能要有一段時間回不來。”

“出遠門……你不上課了？”

我有些吃驚，擦折疊床的手停了下來。上杉涵從廁所里走了出來，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頭發。

“嗯，向學校請過假了。”

說完便徑直走進了臥室，留下目瞪口呆的我。

“能讓上杉涵放棄學習的人……真想知道是誰啊。不過繼續追問下去是不是有些不禮貌……”

過了一會兒才回臥室的我沒有機會聽到上杉涵此時此刻的喃喃自語。

“你想要救王靜……但只憑我們真的能做到嗎？”

034

“奇怪啊。”

我沒有記錯的話，自己已經在上杉涵空出來的大床上睡著了，但耳邊傳來的聲音實在太過真實，讓人不覺得是在做夢。

“秦朗的話，我應該已經把他接進【夢之世界】了……”

聽到這幾個字，我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熟悉而又招人反感的黃色正八面體浮在我的面前。

“【特爾】……”

我沉著聲音喊出了罪魁禍首的名字。

“哦，這樣啊，原來是這樣，你是那個靈魂的擁有者！嗯嗯，你選擇了穿越，【世界軌道】已經更改了！”

得出結論的【特爾】顯得有些興奮。

“好好加油啊，救世主。怎么樣，現在需要進入【夢之世界】嗎？”

“不用了，還不到時候。”

我冷冷地拒絕了它。現在的我應該還整天和那兩個人泡在一起。

“行吧。”

看起來【特爾】有些失望。

“你需要進入的時候隨時叫我。”

【特爾】離開了。拜此所賜，我也終于能在夢中好好休息了。

……………………

為了等待我和那兩人分開，這幾天我都沒有進入【夢之世界】。在現實中我又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于是便一直宅在上杉涵的公寓里。但浪費時間總是不好的，又不想學習的我有一天突然想要拿起筆，把自己所經歷的故事寫下來。

說是寫故事，其實就是記些流水賬罷了，畢竟我已經把故事的開頭忘的差不多了，也不怎么會人物的描寫，所以我只把它當作一種消磨時光的方法。轉眼間，日子又過了一個禮拜。

3月12日這天，上杉涵回來了。

她是中午回到的公寓，將行李和大衣扔給我之后，便一言不發的回到寢室補覺。

我注意到她有了一頂新的草帽。

下午六點，正在奮筆疾書的我被開門聲嚇了一跳。回過頭去，發現剛剛睡醒的上杉涵站在我的門口。

“秦朗，你以后可真要好好謝謝我啊。”

“嗯？”

我有些不明所以。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上杉涵搖搖頭。

“我肚子餓了。”

她這樣表示道。

“那……你想吃什么？我給你買回來。”

我站起來問道，準備穿上外套。

“算了，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上杉涵走開兩步，又把頭探回來，露出了天真燦爛的笑容。

“你請客。”

035

平靜的生活很快過去。3月22日，我算準了今天是我和那兩人分頭行動的日子。來到夢中后，我第一次呼喚了【特爾】。

“將我送到孫古和薛琪兩人的面前。”

“好歹也說聲謝謝吧，救世主先生。”

【特爾】挖苦道。

“謝謝。”

我向它道謝。如果沒有【特爾】，我連【夢之世界】都進不去。雖然它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但我就事論事。【特爾】一下子沉默下來，要是能看到它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到了。”

我和【特爾】到達了【夢中世界】的白色大廳。我轉頭，看到了一旁正在交談著的孫古和薛琪。

“孫古……”

我啞然失聲。

“秦朗？”

首先發現我的是薛琪，她看起來有些疑惑。

“你不是先離開了嗎？”

“是這樣的，你們冷靜點，聽我說。”

我咽下一口唾沫。

“我是從未來回來的。”

……………………

……………………

“雖然你這么說了……”

孫古有些困擾。

“但也沒有證據呀。什么陰謀，什么穿越……有些超乎我的接受能力了。”

“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問【特爾】。”

我焦急地說道，并用手指指向一旁的【特爾】。

“沒有的事，你在胡說什么？到現在為止可沒有任何人類出事。”

如果沒有直接的證據，【特爾】是不會把它的面具摘下來的。我在這一刻對于【特爾】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

薛琪小聲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那么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吧。你看，我們當初簽訂契約是不是保證過嗎，【連續地任務，不能中斷】。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這個【工作】有生命危險，那如果我們強制退出，豈不是也會……”

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真想給自己一耳光。現在，一切已經太晚。如果他們退出，【特爾】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看你是因為剛剛加入我們太過興奮，在頭腦里想出了這些故事吧。”

孫古笑著對我說。

“你快回去休息吧。說不定等你一覺醒來，就發現那些都是噩夢罷了。”

……………………

沒錯，那些都是噩夢。是現實中實實在在存在著的噩夢。

“我該怎么辦……”

我一個人躺在折疊床上，把胳膊放在額頭上。

我需要找到拯救所有人的方法。為此，沒有思路的我決定先拯救身邊的人。但是我發現，一旦陷入【夢之世界】簽訂契約，便沒有逃脫的方法了。我認識孫古和薛琪時，兩人都已經簽過契約了。

“連身邊珍視的人都救不了，還談什么拯救所有……”

我迷茫了，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我只是每天都進入那一個世界，遠遠看著拼命工作的孫古，常常陪伴在孫古身邊的薛琪，和一有空就會去找那兩人玩的自己。

我就像一個玩偶一樣麻木，靜靜等待著那一切降臨。

4月10日。起床后，發現了滿臉淚痕的上杉涵。

“對……對不起……”

她哽咽地說道。

“對你做了那么過分的事……”

“沒事，那只是我一廂情愿罷了，不是你的錯。”

我明白，昨晚，這個世界的我與上杉涵在夢中相遇了。

“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突然想起薛琪話語的我雞皮疙瘩直立。

那么現在呢？現在，我是不是可以……

“上杉涵！”

我激動地抓住上杉涵的肩膀。

“你千萬不要聽信【特爾】的話！……”

之前我只是向她解釋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現在，我將我所遭遇的一切都告訴了上杉涵。

“答應我，部長。答應我，你不會加入！”

“好疼啊，秦朗……”

注意到手的力道不自覺增大的我連忙撒開上杉涵。她則將手放在肩膀上輕輕揉了揉。

“我相信你。”

“那么……”

忽然，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兩個上杉涵，一個是為我提供庇護所的上杉涵，一個是在孫古事件后的上杉涵。她們兩人的身影重合，異口同聲的對我說。

“但是，這個世界上，可是存在著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