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剛剛來到大廳,我便聽到了薛琪的喊聲。
“你這個混蛋,究竟對孫古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有做。”
【特爾】靜靜地說道。它語氣平緩,不帶有一絲感情,感覺就像是一個機械一樣。不過它究竟是不是機械,我們也無從得知。自始至終,我們也只和這個不明的黃色物體交流過而已。這究竟是它的本體,還是它操縱的一個傀儡?說起來也怪,我竟然會相信這個來路不明的家伙,可能是被【可以實現愿望】的欲望沖昏了頭腦吧。
“孫古是被這個世界吞噬了。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也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你撒謊,【特爾】,你騙了我們,你說這個工作沒有任何危險的!!”
薛琪眼圈漸漸紅了起來。她越說越激動,接著沖上去,抓住【特爾】,狠狠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聲,黃色的浮空晶體就這樣碎在了地上。我和一旁的上杉涵都沒有說話,一時間,整個大廳中只充斥著薛琪大聲喘氣的聲音。
“雖然還有備份,但你這樣我會很困擾的。”
聲音穿自我們的后方。我回頭,看到另一個黃色的正八面體浮在空中。
“果然,這不是你的本體嗎?”
上杉涵皺了皺眉頭。
“你究竟是誰?”
“這并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要是你們心平氣和的問我也是會告訴你們的……我們是來自外太空的智慧生命體。”
“那你們的目的是什么?為什么要幫我們實現愿望?這個世界究竟……”
我連連發問。對于我來說,【特爾】的身上充滿了太多未知。
“對不起,我無可奉告。”
“既然如此,也恕我們不奉陪了。”
我的頭腦有些發熱。
“我們退出任務,今后不要把我們接進這個世界了。”
“這可不行。”
【特爾】冷冷地拒絕了我。
“我在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任務必須連續執行,不可提前退出。”
“我可不記得你說過【不能提前退出】!”
“是嗎?”
【特爾】有些困擾。
“說實話我也忘了,畢竟我還沒遇到過人想要提前退出呢。”
“你這個混蛋。”
“喂,秦朗,你不要太過分,不要再辱罵我了。我也沒有做錯什么!”
“你殺了孫古!你這個殺人犯竟然還有臉提要求。”
“那只是一場意外,我已經有幾百年沒有碰到過那種情況了。也是因為如此,我才跟你們說這個工作沒有危險的。”
我憤怒地喊道。
“幾百年你們也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就這樣你們還敢接受新人的加入?!”
“秦朗,行了。跟它爭吵也無濟于事,它什么也不會說的。”
薛琪看起來恢復了一些冷靜。
“我最后再問你一件事,【特爾】。我們也會像孫古這樣,死在這里嗎?”
“不會。”
薛琪笑了,她冷冷地嘲笑【特爾】。
“你在撒謊,【特爾】。既然意外沒有解決,你又如何篤定?這只能說明那些你所謂的意外是你一手策劃的!”
薛琪接著說道。
“【特爾】,我會竭盡所能調查這個世界的真相,不惜一切代價。”
她扭頭轉向我們。
“你們就不要跟來了,上杉妹妹也不要來工作了,秦朗你就趕緊把任務完成,不要再接第二個愿望了。咱們,就此別過。”
“不行啊,琪姐……”
薛琪從自己創造的門離開,我沒有趕上她的腳步。
“怎么樣,上杉涵,考慮好沒有?”
【特爾】漂浮到上杉涵的面前。
“嗯。”
上杉涵點點頭。
“我加入。”
“為什么……”
我吃驚地問道。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有風險才會有回報。要是能實現愿望而一點危險都沒有,我才會比較擔心。”
上杉涵苦笑著看著我。
“畢竟,我有即使是犧牲生命也想要完成的愿望。”
空靈風鈴響起。
他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黑色的高高的帽子。
黑色的上衣。
黑色的褲子。
黑色的覆裹著全身的斗篷。
我仍看不清他隱藏在陰影里的臉。
不過這次,他并不是來找我的。
“我勸你還是不要接受任務,這背后的黑暗面比你想象的更加殘酷。”
男子對上杉涵說道。
“我說過了,我有必須去的理由。你又能否想象,這些備戰高考學子內心的煎熬有多大?”
男子站在原地沒有吭聲。
風鈴再次響起。
等我回過神來,男子已然消失在眾人的視野。
“已經多少個世紀了啊,這個家伙竟然還沒放棄。”
說罷,【特爾】和上杉涵從我面前消失。
發生了這么多事,我卻一件也無能為力。我不知道從何處開始調查這個世界;我不知道薛琪身在何方;我也無法阻止上杉涵簽訂契約;我也不知道神秘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所有人都在成長,而我,自始至終,毫無改變。我在大廳發一會兒呆后,決定聽從薛琪的建議,早早完成任務,早早離開這里。
不過我暗自發誓,如果有一天我有機會,我一定會親手撕開【特爾】虛假的面具,拯救我能拯救的所有人。
……………………
……………………
“孫古……孫古孫古孫古孫古孫古……”
薛琪把自己關在一間小屋子里。淚水從她的臉上不斷滴落到地板上。她全身乏力,用手扶著墻慢慢滑到地板上。
“可惡啊……可惡……”
薛琪重重捶了墻面幾下。
“你想要救孫古嗎?”
【特爾】出現在薛琪面前。
“你愛他,不是嗎?你可以為他付出所有吧。”
“你滾。”
薛琪伸手要去抓【特爾】。【特爾】輕巧的一個閃避,躲開了薛琪的手。
“別這么說嘛,我是騙了你們,不過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怎么樣,你想不想救孫古?”
薛琪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特爾】。
“也是啊,你怎么可能不想救。只不過你不相信我罷了。沒事,只要你聽完記下來我說的話,就會相信我了。不過,話我可說在前頭。”
【特爾】浮到薛琪的耳旁。
“要是你把接下來我說的話告訴別人,孫古可就真的,沒得救了。”
與薛琪談判之后,有人召見了【特爾】。
“那個女科學家仍在研究【時間機器】嗎?”
提問的人沒有實體,他是通過某種人類不曾掌握的技術在與【特爾】交流。
“對。”
【特爾】回答道。
“按他么這樣研究下去,不用多久,【機器】就會完成。雖然是否阻止他們是你的自由,但你千萬要記住,不要玩火自焚。”
“是,長官。我時刻謹記在心。”
025
又過了半個月,明天藝術節終于要開始了。
校方為了能讓所有家長有時間來參觀,便把藝術節時間定在了周日晚上。不過對于我們住校生來說,本來周日下午就要返校,所以也算不上占用休息時間。
“辛苦啦。”
站在校門口的父親對我說道。我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今天是周五,我們全體住校生回家的日子。又因為我們家比較遠,所以每次都要拜托父親開車來接我。
“這個周怎么樣?”
“還行,沒什么特別的。”
接著我們陷入了沉默。我并不是想要故意冷淡父親,我只是不很擅長與父親交流,感覺找不到什么共同語言。
道路旁的路燈都亮了起來。我和父親兩人并肩,慢慢走在通向停車場的道路上。
“對了,周日學校舉辦藝術節,你們有時間就來看看吧。”
找到了話題的我趕緊向父親搭話。父親看起來有些驚訝。
“怎么可能不去看呢?那可是兒子的表演,沒時間也要擠時間!”
就這樣,圍繞著藝術節,我和父親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家。
“孩子回來了——”
父親朝房里拉長聲音喊道。母親聞聲而來,看來她剛剛應該在刷手機。
“飯已經做好了,你去把它盛出來。”
“哦。”
我放下書包,轉身去廚房把鍋和蒸籠里的食物取出來擺到桌子上。
“先洗洗手啊!”
洗完手的母親一臉嫌棄的把面食搶去,并把我趕到洗手臺。
“不是你叫我去盛飯的嗎?”
我朝她抱怨道,不過被她無視了。
……………………
“這周怎么樣?學習還行?”
母親掰下半個饅頭。
“自我感覺良好。不過就是……”
跟母親交談要輕松許多。不過令我驚訝的是,過了一會兒,父親竟然也到餐廳吃飯了。
可能對于絕大多數家庭來說,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過對于我來說,每次父親都是在我和母親吃完才來吃的。像今天這樣三個人一起吃飯,已經是我太久沒有感受過的事情了。
“孩子后天有演出,你知道嗎?”
父親坐下后說道。母親笑了笑。
“我怎么能不知道?你有空嗎?”
“沒有時間也要擠出時間!”
“行。那你把我爸我媽也拉過去吧。”
“行。”
父親點了點頭。
吃完飯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學習,而父母則一起在客廳里看起了電視。
對啊,這大概就是我這樣努力的意義所在了。
我在冒著生命危險做任務。
而我許的愿望也正如【特爾】所說,在逐步實現,父母之間的關系正以極快的速度在修復。我并不知道我的做法是否正確,但這是大概是現在的我唯一能為父母做的了。
午夜十二點,父母早已入睡,而我才剛剛合上書本。我將床鋪好,進行了簡單的洗漱。
關上燈,躺在床上,合上雙眼。接下來,我又要去完成今天的任務。
我現在被逼前往夢之世界完成任務。我也知道【特爾】有事情瞞著我們。
但奇跡的發生又是確實存在的。
那么,如果從一開始我便知道會有生命危險,我還會去選擇去完成任務嗎?
我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嘗試觸碰神的領域嗎?
現在,我還不得而知。
026
我曾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
我所遭遇的,并沒有網上或是新聞中說的的那么嚴重。他們對我做的,只是時常會說一些極其惡心并充滿攻擊性的語言,并沒有肢體上的沖突。
但即使是這樣,那些語言還是對我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以至于到現在,我一回想起來,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霸凌并不是一下子就會出現的。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的身份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決定好的。
他們會先跟你做朋友,接著,披著朋友之間玩笑的外皮,對你做一些略微過分的事。
你覺得那只是玩笑而已,便會忍氣吞聲,常掛笑臉。
而他們則會變本加厲。
知道最后,當你明白這只是在欺負你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了校園霸凌。
也許有很多人想問,為什么被霸凌者不反抗。
在這里,我可以以我為例解釋一下。
別人欺負我時,我忍氣吞聲,一是因為我希望他們能自己悔改,自己認識到錯誤,主動向我道歉。二是因為我不會吵架,不會罵人,不會霸凌。我無法做出他們對我做出的事情。我把潔身自好當作說服自己的理由,不愿改變自己。
但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他們是不會改變的。
我也明白了,我不該欺負人,也不該任人欺負。別人的卑鄙的武器,可以成為我堅實的護盾。
無數次在遭遇辱罵后,我在自己心中模擬“還嘴”。因為從沒有罵過人,每次模擬都會導致我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興奮很久。
但真正把那些話說出口卻很難。
真的很難很難。我不知道把那些話說出口后,他們會對我做什么;同班同學會怎么看我。要是我們爭吵起來,老師會怎樣,我的父母會怎樣。我顧慮這,顧慮那。“第一次”便一直在向后推遲。
我已經忘記我究竟用了多久,才真正罵了回去。
他們很驚訝,有的以更惡毒的語言回擊,有的甚至準備動手。
我很怕,我能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顫栗。但我告訴自己,我不能退縮。我明白,我不能再這樣任由他們宰割。
我跟他們一樣,是個堂堂正正的人!
他們罵我,我便還嘴;他們若是敢打我,大不了,便拼個“你死我活”。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時間一長,他們就明白了,我已經不好欺負了,便也不再主動找我事。
我沒有靠老師,沒有靠家長,沒有靠朋友。我獨自一人,擺脫了他們,擺脫了他們的霸凌。
還記得,有次無意間聽到一位霸凌者說話。
“我真的認為那些被欺負的人活該。要是他們反抗的話,也就不會遭到霸凌了。”
被霸凌者們,我不認為你們活該,但我認為你們應該反抗。
不要再期待他們自我悔改;不要期待有什么人會來救你;不要再認為,只要我潔身自好就好;不要想著只要畢業就沒人回來欺負你了。人們所說的“潔身自好”,是在無法改變外界時才說的,例如屈原。而你們可以改變外界,只不過是不敢嘗試。
萬事開頭難。但是,就算再難,也要長出保護自己的尖刺。不然,你這一輩子,都會在被“霸凌”中度過。
因為“霸凌”不僅僅出現在學校里,更充斥于整個社會中。
我早已畢業,但就算是現在,我也能在自己身邊看到霸凌者們的身影。
每當他們開所謂的“玩笑”時,我是一定會還嘴的。
每當他們前來試探我時,無論是誰,我一定會這么說。
“你所做的是對我的人身攻擊,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做第二次。如果你辦不到,那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希望你記住,我并不好欺負。”
027
一個幽長的走廊。在走廊的兩頭開有窗戶,讓少得可憐的陽光撒進這里。雖然沒有陽光,但上方的電燈已經把整個走廊照的足夠亮。
墻上好像貼著什么東西。
我抬頭看去,“校園日報”幾個大字映入我的眼簾。
“板報。這里是學校啊……”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大聲的叫聲打斷了我的思考。我朝著聲音所在的教室走去,推門而入。
啪!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沉默的教室中。我看到有一群女生聚集在墻角,她們把另一個女生圍在中間。
“我說了是借啊,你聽不懂人話嗎?我等幾天就還給你了。”
中間的女生把頭深深低下,盯著自己的雙手。
“喂,我叫你拿出來!你是木頭做成的呆瓜嗎,混蛋?!”
為首的女生拽住對方的衣領。而對方則將視線從她面前移開,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
“你這個……”
為首的女生重新掄起手。
“住手!!”
我喊道。此時此刻,我沒有可能寡不敵眾的緊張,也沒有即將“英雄救美”的成就感,甚至連對她的憐憫之情都沒來得及出現。在我明白這是校園霸凌事件的時候,我的內心就只剩下憤怒這一種情感了。
不僅是對那些霸凌者的憤怒,更是對被霸凌者的憤怒。
“你就準備這么白白挨打嗎?!”
“你是誰?!”
充盈著怒火的我甚至都沒有聽到對方的提問。
“反抗啊,你在怕什么?!她勢力強大?她手中有你的把柄?你今天軟弱,就會一輩子軟弱下去!”
女生抬起頭來,看著我。
“如果你不愿再被人欺負,就讓自己變得讓人不敢欺負!”
“你到底是誰!!!”
刺耳的尖叫聲闖入我的雙耳,打斷了我的話語。
為首的女生接著喊道。
“為什么,為什么要來打擾我,連你也要來反抗我嗎?你呢?你呢?……”
女生驚慌地一個個將自己的同伴拉過來,問道。同伴們都連忙搖頭。
“對啊,那是不可能的。我永遠是首領,永遠是我統治別人,她們會永遠圍著我轉。”
女生嘲笑般著看向我。
“只要把不聽管理的人消滅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
我回答她。
“暴力的統治是不可能長久的。你最終會被所有人唾棄,那只是時間問題。”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我感到整棟建筑正在微微顫抖,她的同伴們也顯得驚慌失措。
“不會的不會的,她們不會這樣對我……”
玻璃上出現了巨大的裂紋。
“……那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玻璃瞬間炸裂開來,從窗口涌進的強風把我死死壓在即將坍塌的墻壁上。
“怎么了……”
一片玻璃碎片徑直插進我的小腹中,猛烈的痛覺瞬間襲擊了我的大腦皮層。
強風讓我無法睜開自己的雙眼。但憑借下墜感我判斷出,這棟樓塌陷了。
下墜感和疼痛感都沒有持續很久便消失了。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一個極其狹小而黑暗的隔間里。小腹處的傷已經消失。
“我也不想這樣。”
女生的聲音從我的右邊傳來。這時我才明白,這位霸凌者的首領,才是這個夢境的主人。
霸凌者所做的噩夢。
難道對于她來說,霸凌別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嗎?
“我的母親在酒吧工作,每天晝伏夜出;而父親則干的不是什么能見的人的勾當。他替人討債,替人報復他人,一直在靠暴力維持著生活所需的資金。也因為如此,他也進過派出所。”
場景再次轉換。我來到一間狹小的房間。整個房間里堆放著無數垃圾和骯臟的衣物。像是踩上了什么粘稠的液體,我走到一邊去,在地板上蹭了蹭鞋。
大門被打開,接著一位成年男性走進來。
“有沒有吃的啊!!”
他朝里屋喊道。男性走路有些不穩,像是喝醉了酒。
我身旁的門應聲打開,走出來一位濃妝的女性。她身材高挑,衣著也比較暴露。
“沒有。你自己叫外賣吃吧。”
“你這個臭娘們……”
這時男子已經癱倒在墻根處。他隨手從地板上抄起什么扔過來。女子輕巧的躲過,沒有多說什么,徑直走出了家門。
男子休息了一會兒后翻了翻冰箱,吃了點東西后也進屋了。
“這就是我的家庭。”
女聲突然從我身后傳來,嚇了我一跳。我慌忙轉過身去,發現一個小女孩正抬著頭對我說話。
“父母沒有什么爭吵,更沒有什么肢體沖突。但是,這里是冰冷的。他們已經對彼此感到厭倦,在外面找了新歡。”
“既然如此,我便更得不到什么關愛。他們在還不想做父母時生下了我。就像今天,根本不會有人在意,我今天吃了什么。”
女孩十分冷靜地對我訴說。
“你知道對于一個孩子來說,一間黑暗而空無一人的房間有多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