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沖著大家說的，可目光卻只盯著裴嘉澤一個人。

裴嘉澤手握著一杯藍莓氣泡水，杯體透明底部幾朵黃色花瓣綠色枝干的小雛菊。

裴嘉澤禮貌地看向導演，“謝謝陳導，這件事我們沒有決定權，還是要問問劇組的意思。”

“好說好說，我打電話問問阮導！”陳導說著就拿起手機往外走。

陳沛寒唏噓道，“原來紅了是這種感覺，打個游戲都能被人抓著上節目。”

杏遙沒做聲，側著身子看向站在門口的沈昭以及藍祁。

沈昭大學期間被工作室挖掘去做了網紅，平時播播穿搭、拍拍化妝視頻，粉絲積累到一百萬的時候，又開了個網店，賺得滿盆缽，名氣和財氣雙豐收，也在這時工作室收到了節目組的邀請。

在當下，許多明星其實收入還不如網紅，網紅一條微博推廣能賺的錢就上萬來算，不僅是收入，明星在熱度方面也漸漸顯現頹勢。

而沈昭長相艷麗，性格豪爽，在微博的日常中簡直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粉絲呈幾何倍數增長，漸與三線明星粉絲數持平甚至比她們還多。

可她沒想到，自己的首檔綜藝秀，也能遇到昔日最大的敵人以及——喜歡過的那個人。

沈昭到現在都記得高三散伙宴上的事情。

那時剛結束高考，大家迫不及待地脫下平日里穿著的校服，換上衣柜里最靚最時尚的新衣服與班級進行聚會。

沈昭原本沒想到裴嘉澤會來，畢竟那時的他已經小有名氣，上學的時候五天只有兩天左右能看到他，可他卻來了。

大家舉著酒杯你一下我一下地互相碰杯，沈昭興致闌珊地挑著碗里的香蔥，忽而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坐在靠門位置的喬遠思一下就跳起來了，“臥槽？嘉澤你不厚道，你不是跟我說你不來嗎？”

他身上甚至還穿著演出服，藍色的褂子上布滿點點晶片，在燈光下反射出奪目的光，垂眼的時候可見眼皮上的點點金光，眼尾被貼了小小的星星亮片，卻在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顆星星瞬間被藏了起來躲進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他似十分疲憊般，四處望了望，隨即輕蹙了一下眉心，淡淡地嗯了一聲。

沈昭握住筷子的手陡然一僵，坐在她旁邊平日里玩得好的小姐妹湊過來在她耳邊私語：“可能是平時看裴大佬穿校服的樣子看習慣了，怎么今天看他穿便裝覺得帥得驚人啊？完犢子了，我覺得我的審美又讓裴大佬給養刁了，我以后可怎么找男朋友，我好愁！”

沈昭垂下眼睛，苦笑了聲。

他何止是帥得驚人。

大概在學校中每個女生心里都有一個裴嘉澤，有的選擇藏起來，有的選擇袒露心跡尋求那微弱的可能性。

沈昭是后者，所以她大著膽子在裴嘉澤出去洗手的時候立馬跟了出去，把人攔在了走廊里。

“裴嘉澤！”沈昭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走廊間，她叫的那人左手臂彎里抱著剛脫下來的外套，僅著一件白色深V領綢緞襯衫，西裝褲褲腿十分委屈地輕輕勾著他的腳踝卻壓根遮掩不住。

他轉身看向她，目中隱有疑惑。

兩人中間隔著一段長長的距離，沈昭三步并兩步的跑過去，在他面前停下，咬緊嘴唇看著他的臉，鼓足勇氣剛說出一句，“裴嘉澤，我——”

對方就像是知道她要說什么一樣，抿了抿嘴唇，淡淡道，“抱歉。”

“......我還沒說......”沈昭話頭被哽在喉嚨里，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把眼中即將滾落的淚水收回去，卻抑制不住地往下掉，“我還沒說、還沒、說、我、喜歡、喜歡你。”

裴嘉澤垂下眼睛，又露出眼尾點綴著的那顆小星星，他聲音倦倦，卻又格外認真，“謝謝你。”那顆星星消失了，他眼里似有無盡溫柔，聲音帶著幾分無奈，“可我有喜歡的人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有些懊惱道，“可她似乎，并不知道。”

沈昭一愣，眼淚徹底決堤。

后來她在謝師宴上對裴嘉澤告白的這一段被傳成了無數個版本，但沒有一個版本說到重點。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場面陷入長久的沉默。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藍祁，他拉過一張椅子放在圓桌旁，笑著與裴嘉澤他們打招呼，“這么巧啊嘉澤。”

陳沛寒翻了個白眼，“你們——”

“你們團的人真的一個比一個會裝啊。”杏遙打斷陳沛寒的話，揚起一張溫順無害的臉看向藍祁，眸子里明明白白寫著嘲諷兩個字，“哪有什么巧不巧的？我們可不太想和你巧。”

話頭被杏遙接了過去，陳沛寒嘴巴還沒來得及合攏，聽到她的這番話頓時笑了起來，附和道，“對對對，巧什么巧？才不想和你巧。”

藍祁表情一僵，當即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唇線緊抿，看上去馬上就要發火的樣子。

沈昭走了過來，她穿著一件黑色繡金色龍紋的貼身旗袍，長卷發盤起，刻意留下的幾縷半遮住她的側臉，時不時調皮的親吻她的梨渦。

“可我認為，還真的很巧。”她勾唇，輕笑，“好久不見啊。”目光落在裴嘉澤身上。

那目光似帶了火，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

一眼就看出她對裴嘉澤的虎視眈眈。

陳沛寒等了等，沒等到杏遙伶牙俐齒的回懟，有些好奇地看向杏遙，卻被陳思思一掌拍了回去。

左安一眼就看出場面上大概的人物關系，低著頭認認真真的玩手機，一聲不吭。

那句好久不見仿佛消散在這么寂靜的空間中，沒人回話，也沒人搭理她。

沈昭瞬間表情和藍祁一樣的難看。

兩人難兄難弟般一坐一站，目光都落在裴嘉澤身上。

可自始至終，裴嘉澤都只是握著手里的藍莓氣泡水，手腕一上一下，杯中液體隨之輕晃，藍莓香撲鼻而來。

沈昭咬了咬嘴唇，視線從裴嘉澤身上依依不舍地挪到杏遙的臉上。

“好歹也是高中同學，一個招呼都不打，可一點兒都不符合你平時的白蓮花人設。”沈昭話說得不客氣。

杏遙卻覺得無比熟悉，是了，是沈昭沒錯了，即使做了個歐式大雙、整了個鼻子、削了個骨，但說話這么刻薄的在她認識的人當中，就只剩下沈昭了。

杏遙翻了個白眼，壓根懶得搭理她，卻聽到一道男聲夾著藍莓香一同響起。

“認識？”話音里帶著若有若無的譏笑，裴嘉澤手指從雛菊花紋處擦過，輕笑一聲，又道，“你認識她？”目光看向的人，是坐在對面表情有些發懵的杏遙。

杏遙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對，繼而點了點頭，小聲提醒道。

“這是沈昭啊，高中同學，唔，就是語文課代表！”

她解釋得十分認真詳細。

聽的人認真地回憶了一下，眉心輕蹙又舒展開來，老實道，“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