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凌江第一次隨師父上山采藥。

這個山谷的位置偏僻陰森，尋常人從來不到此處，可師父執意要來看看。

師父采藥經驗豐富，可他自己只去過相對安全的山上練手，如今...

黑云彌漫，山巒交錯，高處聳入云間，低處水深不見底。他渾身都在抖。這里太可怕了。

“來者何人！”林中一聲嬌喝，一支羽箭襲來，直直穿透了凌江的身體。

師父來不及阻止，只能看著凌江一臉驚恐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再次醒來，是一個極陰森可怖的地方。看來是已經入了谷內。這山洞里漆黑一片，油燈微弱的光聊勝于無，有個唇紅齒白的童子，睫毛上掛著淚珠跪在一旁。而師父仿佛在熬藥，苦澀的味道蔓延開來，凌江心有余悸。

“師父。”凌江開口，嗓音稚嫩。

精神矍鑠的老頭兒見愛徒醒過來，忙走過來查看。

“為師剛給你拔箭止血，此刻還虛弱就不要言語了。”

凌江見師父擔憂之情溢于言表，懂事的點了點頭，閉眼小憩起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

童子的聲音恍若蚊嚶，聽不清晰。凌江再次睜開眼，就看見童子小手搓著衣角，嫩生生的小臉哭的發紅。

“無礙。”凌江疲憊不堪，吐了兩個字就又睡了過去。

小童子眨了眨眼睛，止住哭泣，安靜的不再出聲。

山洞里最亮的地方是師父為了熬藥架起的火堆，噼里啪啦的脆響，悅耳動聽。

不知過了多久，山洞外下起了大雨。

凌江睡不下去，腹部一陣陣疼痛促使他清醒。師父給他止痛的藥效已經散了。

流了許多血，他有些精神不濟，撐著身體坐起來，靠在石壁上，眺望煙雨朦朧中飄搖的樹影。

小童子邁著兩條小短腿，跑起來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那個老頭出去采藥了，讓我看著你。”童子此刻卸下了防備，待人和善。可是明顯她不懂得師父的交待，她真的就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凌江無奈的捏了捏童子扎起的小發包。

可直到外面的天都黑了，師父還沒回來。

縱使再疼，凌江也坐不住了，硬要去看看。童子拽著他死活不撒手：“不能出去，外頭有好多妖怪。”

“妖怪？”凌江感覺渾身升起一股涼意，“這里是妖谷？”

童子局促不安，臉頰通紅，辯駁道：“這里是藥谷，但是藥材都很貴重且靈驗，漸漸的引來了好多其他的東西……”

“怎么不早說！”凌江慍怒，若是師父有個好歹可怎么辦。

“不會的不會的。”童子直擺手，“你師父挺厲害的。”

“他厲害也是手無縛雞之力，我得去尋他。”少年以手撐地，咬緊牙關忍著傷痛，漸漸有血跡殷出來。

童子急的直哭：“他真的沒事，你別去你別去。”話語急切，卻不敢真的攔人，生怕讓他多疼一分。

幸好師父的身影出現在洞口，要不然凌江的傷口肯定是要再傷三分了。

“怎么了？”背著藥箱的老頭完全沒意識到愛徒對自己的擔憂。

一大一小兩個孩童，仿佛在山洞里吵了架，一個沉默一個哭。

“跟爺爺說，怎么了這是？”老頭抱起了小童子，幫她擦干眼淚。

“小哥哥說要去找你，我沒讓他去。”童子抽噎著，想再說別的，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一個著急哭的更厲害了。

“你做的對。”老頭佯裝惱怒地瞪了一眼倚著墻的少年，“臭小子，怎么連個孩子都不如。”

“我……”凌江語塞，低著頭一陣失落。

老頭對小童子的耐心很足，哄了好半天。童子也哭累了，伏在老頭懷里進入夢鄉。

看童子睡著了，老頭才轉過來跟凌江說話：“傻小子，山里的神仙也敢惹，不怕山神震怒啊？”

“什么神仙？”凌江迷茫，不會是那個幼童吧？

老頭恨鐵不成鋼：“榆木腦袋，她小小的人能拉開重弓射穿你的身體嗎？都穿透了！”

“啊？”凌江驚訝道，“會不會是妖精？這里不是妖谷嗎？”

“傻小子，那是山神座下服侍的小妖不假，可入正道，日后就是神仙。”

“您怎么知道的？”凌江瞇著眼睛看向師父。

老頭心虛了，眼神閃躲，不接話。

凌江的眼神還是讓他不得不先開口：“臭小子，別瞎問，反正師父不會害你。”

半晌沒有回音。

一轉頭，看見一個臭小子躺在草席上早就睡得沉沉的了。

老頭氣歪了胡子，嘟囔了一句“臭小子”，卻還是把油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