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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世事

  • 奈何人生終寂寥
  • Vicky秦
  • 2025字
  • 2019-07-27 16:01:10

江依此刻對于這樣的事情也很心焦。

她不想承認,大部分的擔憂是對于姚安日后的科舉仕途,少部分也有對姚勝,說不上來什么情感,反正聽說他可能會死,心里恨的那份情緒倒少了。

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全是年幼時的種種。

漆黑的夜里,繡樓后院的閣樓上,一燈如豆,窗紙透的光微微泛白。

江依蜷縮在床榻里。腦海里跟走馬燈一般。

那時候姚安也還小,對父親又敬又怕。有一次姚勝檢查他功課,他一緊張沒回答上來,急得掉眼淚。

江依當時和季氏一起去探望他,正好看到他哭。年幼的江依看見哥哥在哭,以為是受了什么委屈。

小小的人不懂表達,邁著小腿兒撲過去抱著他跟他一起哭。

姚勝看著季氏,見季氏含笑看著兩個小豆丁,嘆了口氣:“爹爹有這么可怕嗎?”

他們平時稱呼姚勝,一直都是“父親”,現在聽著,“爹爹”這個詞,更親切些。

最后是姚勝左右手臂各抱起了一個孩子,用胡子蹭蹭這個,又蹭蹭那個。

最后賞了季氏不少好東西。

可見那時,他就極喜歡孩子單純的樣子。

季氏掌家的那段日子,是姚府最為風平浪靜的時候。

大夫人不再挑唆,姚勝也對幾個孩子一碗水端平。也是,姚晴常年在外祖家,剩下的幾個都是庶出,可不就一碗水端平?

可那時候,他還是“父親”,還是“爹爹”。

江依紅著眼,落著淚。

有人輕輕敲門。

“什么事?”

門內的哭音讓門外的人沉默片刻。過了一會兒,終是一聲嘆氣:“是我。”

“師兄這么晚來有什么事?”江依的氣早消了,聽到門外江若的聲音就連忙開了門。

“還有我。”江若身后的人邁出一步,是姚安跟著一起來了。

兩個哥哥竟都來了。

“還是為著晌午的事兒?”江依不解,“我已經不生氣了,兩位哥哥何須夜半而來?”

三人圍著床邊小桌坐下,江若把靠近床側的油燈往桌子中間挪了挪。

江依心虛地瞥了一眼床的方向,床幔是放下的,遮住了床上被哭濕一片的錦被。

“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姚安先開口了。

“哥哥你說就是。”江依以為是又要像從前那般給她講些道理,沒想到與她想的差距甚遠。

“姚勝依然認為你是他的孩子。”

阿織知道莊主來了,識趣地給幾人上了茶。默默立在一旁。

姚安看了她一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接著道:

“日前失憶并非我愿,實則是我算的有偏差。本來一見你就該告訴你的。

府醫咬死了你娘是早產,這點他不敢否認,你娘手里握著他的把柄,更何況你娘死的那樣慘烈,他心中有恐懼,更不敢背叛。

于是姚勝心中,對于將你與湘夫人一同燒死,是心存愧疚的。畢竟你兒時聽話懂事,父親大半的鞋襪外袍都出自你手,他對你還是有感情的。

湘夫人一早看出我娘心善,早就有所托福,你幼年的衣裳釵環其實都是湘夫人留下的。為了表示她的誠意,她將所有全盤托出。

我娘的死是與這件事無關的,只怪姚勝過分貪心,害了你父親,還要更上一層樓,為了搭上線,竟然要將你送給一個太監做妾!”

一氣兒說了這么些話,更何況胸有郁氣未紓,姚安大口的喘息起來。

江依見狀忙上前為他撫背。

他咬牙切齒:

“你父親何辜?我母親又何辜?

還有那方氏,你娘本想從密道逃脫,但她故意松懈,你娘便走了正門,也是為了給她添一樁罪狀!

她將我母親提為貼身丫鬟,非打即罵,后來又為了固寵,不顧我娘已有婚約,強行要她做了妾,這些還不夠嗎?

我與娘親一味隱忍,為了護你周全,我也不得不在她名下討生活,這樣也不夠?

姚勝根本無心杖殺我娘,是方氏暗示了行刑的婆子,讓他們重重的打!”

江依從沒想過有這一層,季姨娘將她保護的太好了,殊不知每個被稱作“母親”的人,都是拼了命保護自己的孩子的。

如果不是他們貪心,本來也可以安安穩穩過一世的。如果不是姚勝非要將湘夫人抓回來,或許終其一生她都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

“后來,我娘的尸骨不見了,方氏說被丟到了亂葬崗喂野獸,我夜班潛出去,再也沒找到。”

江依想起了她下山前的事情,那具下半身全碎裂了的尸骨,讓她的情緒也不受控制了。

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是我對不起季姨娘!是我對不起哥哥!”

“季姨娘?”阿織突然抬頭,看向姚安,“你娘親從前是不是一個邊城知縣的女兒,后來全家落了罪?”

“是,你怎么知道的?”對于季氏的情況,姚安從沒對外人提及,除了壓著季氏賣身契的方唯,應該也無人知曉。

阿織激動的握住了姚安的手:“我爹,我爹就是與你娘有婚約的人!”

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巧合?

幾人都愣住了,阿織興沖沖的把自己父親拖了過來。

“成何體統!我一個外男怎么能進小姐的院子!”喬管事的訓誡聲由遠及近,在他進了屋看到江若與姚安的瞬間戛然而止。

“你是?”他看著姚安,覺得似是故人,又一時混沌。

“爹,他是季姨的兒子!”阿織興沖沖的,“你找的那個季姨!”

“文文的兒子?”

“是。”

“那……你娘……”喬先生本想問季氏的情況,但其已有后,說明早就做了他人婦,再去探尋就不合適了,便斂了聲。

“母已去數年了。”姚安低頭。

江依已經站起了身,依然自責:“都怪我,都怪我。”

“不怪你,貪心的不是你,下令的不是你,行刑的人亦不是你。”姚安輕聲寬慰著。

江依并不能打開心扉,接受這樣的說法:“可我終究是因果。”

“什么行刑?”喬先生突然高聲問了一句,他聽出話頭不對,他只是錯過了一次,便是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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