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聲透著沙啞的嗓音，仿佛在大聲的抗拒，抗拒這個讓人匪夷所思的事實。

蘇啟一時間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

可還是架不住心頭惡心的感覺。

他為了不失態，強行地壓下了心頭的惡心，卻發現其他的牢籠寂靜一片，完全沒有聲音。

蘇啟便走過去一一查看，卻發現大部分人都已經死了，且死狀慘烈。

“這是怎么回事？”蘇啟質問一旁守著帳篷的人，那人卻一臉茫然。

“大人饒命啊！我真的是不知道里面的人都死了！我以為是都睡著了，便沒有進來查看！”

聽這話的意思，方如越也是在營帳外被扒了衣服，才會這么崩潰吧。

蘇啟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方如越，卻發現對方眼睛凸出眼眶，渾身水腫，樣子駭人的緊。

“打開！看看他怎么了！”蘇啟忙讓人打開牢籠，想看看方如越這又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還不等那小兵找到關著方如越牢籠的那把鑰匙，只聽“嗙”的一聲，方如越的腦袋炸開，腦漿眼珠都噴到了蘇啟的衣服上，隨后身軀便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在場的人，包括蘇啟，全都傻眼了。

乳白色的漿糊一般的液體混著鮮血，微微透著粉色，附著在牢籠的欄桿上，黏在蘇啟的衣服上。

“嘔。”

一聲接一聲的，但凡在營帳中看到這景象的，包括蘇啟在內，都忍不住嘔吐起來，刺鼻的味道混雜著尸體腐爛的臭味，眾人一邊泛著惡心，一邊爭先恐后的跑出來。

蘇啟一瞬間聞到了外頭冷冽純凈的空氣，稍稍緩和了些，忙不迭地就將外袍脫了下去，也顧不得外頭有多冷了。

“蟲...蟲子！大人！有好多蟲子！”

一個最后出來的小兵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眾人剛想說這么惡心的場景都見過了，還怕區區幾只蟲子不成？

誰知回頭看過去，營帳黑漆漆的門簾子縫里，一堆一堆的蠕蟲扭動著身軀涌了出來。

“點火！快點火！”這是杰越最陰狠的蠱毒，看來這方家早就被這些蠱蟲吃干凈了。

有人匆匆拿了火把過來，作勢就要探過去點燃，誰知蟲子堆疊的像是流沙一般將人卷了進去，一聲慘叫過后，眾人都毛骨悚然，更有甚者被這情景嚇得尿了褲子。

周遭的人作鳥獸散，蘇啟強忍著慌亂，命心腹拿來了熱油向那正蠕動的蟲堆潑了過去。

嘶嘶啦啦的聲音響起，原本純凈的空氣里多了一絲肉香。

有的小兵崩潰大哭，只怕這一輩子見到肉類都忘不掉現在的場景了。

“把火把丟進去。”蘇啟見熱油有效，鎮定了些，心道還是得用火攻才行，只可惜了這一營帳的俘虜。

火把一個個丟進了蟲子堆里，沾了熱油很快就壯大了火勢，烈火熊熊，燒了兩三個時辰才將將有頹敗之勢。

因此這周遭熱浪撲面，熱的出奇，蘇啟只覺得渾身冒汗，難受的緊。

一眾兵將見他又面色蒼白，知道是累著了，便出言勸說他回自己的營帳休息。

“將火滅了吧。”蘇啟接過一旁的人遞過來的新外袍，還是披在了身上，這冷熱交替之感會讓他病重，他自己也知道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交代了一句，便走了。

蘇啟策反的軍隊駐扎的離楓陽國境不遠，一場大火燒了這許久，早就引起了瞭望臺的注意，便有邊關急報速速呈到了皇帝那里。

“父皇，你最近太累了，得歇著。”

長公主越發喜歡粘著他了，每日必等候他起身，也送他回寢殿。時不時的還要給他把脈開藥，連飲食都把了關。

皇后從前在世時也這般真誠待他，慶幸發妻為他留下了女兒，還能讓他有所惦念。

“邊關急報，朕派了人去探探虛實，想必不久就能有消息了。”皇帝端杯喝了一口清茶，“你今日泡的這茶比往日好喝多了。”

本意是夸一夸長公主，誰知反而踩了她的尾巴。

“今日是師姐沏的茶。”長公主英姿勃發，也不會太跟父親撒嬌，只是滿臉的尷尬。

皇帝不由失笑，轉移了話題：“你可有心儀的人么？”

“父皇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長公主看著皇帝的神情十分認真，便知這不是隨口一問。

“如今朝中的事情，我也沒瞞著你了，你覺得你剩下幾個哥哥，可有能耐坐穩這江山社稷？”

皇帝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長公主看著他這樣子，隱隱有些激動：“父皇，您是想...”

“這事情有些驚世駭俗了，可也不是不行。”皇帝抬手，把長公主額前的碎發別到她的耳后，“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找個上門女婿也不為過吧？”

“什么？”長公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明日，明日你寫一篇策論給我看看吧，日后楓陽朝堂當如何應對內憂外患，說說你是怎么想的。”昭王和長公主是他最喜歡的一雙兒女了，這天下若不是在他們手上，又當如何呢？

最后當真也只有他們一家人了。皇帝突然覺得自己老了，若是皇后還在的話，若是昭王還在的話，他或許是想撐個千秋萬代的，可是如今，只剩下這么一個女兒了。

很奇怪，他明明子嗣眾多，可似乎從沒把其他孩子當成過一家人似的。

就連太子，他都覺得是當時迫不得已冊立的繼承人罷了。

“如果我能做，我想做到最好。”長公主垂眸，突然說了這么一句。

聰慧如她，只怕早就想好了后面的路。皇帝十分欣慰。這個女兒在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成長的如此優秀了。

“真好。”皇帝有些哽咽，“朕從沒覺得自己是個合格的父親，可擁有了你們兄妹兩個，朕很欣慰。”

長公主握住了皇帝寬大的手掌，熱度微微的傳來，她覺得熨帖的很。

“這天下終歸也會是我們的。”她年紀不大，可笑起來也張揚，讓人看著振奮。

皇帝從她身上似乎看到了昭王的影子。

兄妹兩個從小就是混世魔王，一刻也不讓人省心，心性十分相似，皇帝心道，這或許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