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該謝謝你的。”凌江并不是很在意江若的狀態。這小子偶爾犯起倔來就這個樣子，凌江都見怪不怪了。

江若道：“我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為師一開始也說不準。若說為了為師一命會使天下大亂，為師也是不愿意的。”凌江在江若的攙扶下坐起身來，半倚在床頭，“如今看來你的抉擇沒錯，沒讓她在當初丟了性命，還救了為師一命。”

“我當時占天之術還未有如今爐火純青，救她不過是出于本心。如果當時知道救下她會讓她受這么多苦……”

“你還是會救下她。”凌江篤定道。

江若微微一愣，隨后釋然地笑了。

“難道憑你如今的本事，還不能護她一生么？”凌江清楚江依這孤星的命理，想必江若也心知肚明，“她就算注定這輩子孤身一人，沒有半點血脈親緣，可也不算辜負了。”

江依身邊有那么多人呢，這一生雖苦，卻不孤。

“師父錯了。”江若雙眼微亮，有如繁星映在夜空，“我幼時下山，創立蓬萊山莊時，救下了一個人來著。”

凌江不解：“那時同你講說不能被人知道山莊之事，你違背了？”

“不曾，所以才有后來流放之地的存在。”

“離黎島？”凌江忽然反應了過來，“那你當初送過去的第一人是……”

“那人名喚賈錦鄉。”江若也是后來調查了姚宛奴與湘夫人的事情之后，才得知他的離黎島管家是這么個來頭，不過那時姚宛奴已作江依，惦記著就算知道了，過去的事情也不可能翻篇了，更何況姚勝已死，便按下不提了。

凌江聽罷卻凝眉沉思，半晌才道：“你覺得，讓他們父女相認，好是不好？”

“這個恐怕要順其自然才是。”

且不說江依早就當這個生父不在了，更何況她對姚勝的感情頗為復雜，貿然讓父母兩個相見，未必就是好事。

“如此便不要再提了。”凌江見江若心中是有成算的，便不再質疑，“你也不要再跟從前的事過不去，如今我們都好著呢，你只顧好自己便是。”

見凌江說話間有些疲憊，江若也知道師父這是需要休息了，便不再多話，默默退了出去。

可從外面關上門，一轉身，便看見江依一臉呆滯地端著藥碗立在那。

“師……”江若下意識地就要喊住江依，可沒想到江依跑開的這么快。

江若忙追了過去。

“怎么了這是？”長公主本來在院子里練武，見這情形也是一頭霧水，卻也急匆匆追向江依。

她先江若一步攔在江依身前，卻見師姐淚流滿面的樣子，頓時想到了些不該想的。

見江若追來，長公主一揮長鞭，大喝一聲：“好賊子！如何欺負了我家師姐？從實招來！”

江若沒有防備，險險避開了長公主一擊，忙喊住手：“我可沒干什么！你倒是先讓我解釋啊！”

江依見長公主一臉防備地看著江若，二人這就要鬧起來，這才慌忙按住了長公主的胳膊。

長公主低頭看著如妹妹一般軟糯嬌俏的師姐，忙收了鞭子，怕誤傷到她。

“師姐，師兄怎么欺負你了，我幫你欺負回來！”

江依止住了哭聲，卻依然什么都不肯說。江若倒是想自證清白，可江依沒發話，他也不敢把她的事情抖出來，幾人一時便僵持住了。

最后還是江依先撐不住了，拽著長公主便回了廂房，留下江若在原地抓耳撓腮不知所措。

楓陽國眼前情形并不是很好，五皇子戰死邊疆，諸王便有奪嫡之心，皇帝坐在朝堂，自認嘔心瀝血幾十年，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一只白鴿越過了京城數道防線，直直飛到了皇帝的案前。

此時司徒瑾正為兒子的死痛心著，突然一個活物撲騰進來，嚇了一跳，卻也緩過神來。

仔細一看，發現鴿子腿上綁著一個小竹筒。

他困惑了半天，最終決定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那鴿子乖乖地一動不動，等司徒瑾取下竹筒后，才蹦蹦噠噠地跳到皇帝的茶杯前，喝起了專供皇帝的茶。

皇帝哭笑不得，念著不過是個畜生，便也隨它去了。

打開竹筒，取出一卷紙條，層層鋪開竟然也不小。

上面清晰地寫著方丞相與杰越內外勾結之事，以及其第二子方如越便是假作商人，在兩國之間奔走傳信之人。

這些消息皇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可還是看的很認真，直到最后，昭王私印，那抹鮮艷的紅色刺痛了皇帝的雙眼。

最后便是遺言了。

小妹最愛養信鴿，這是他在邊疆駐守時親自馴養的，十分通人性，以后便交給小妹了。

母親身體不好，受毒物所侵，其實最過不去的是心結，她愛父皇，便作繭自縛，實盼父皇早日察覺。

年幼貪玩跑出宮去，被蘇皇貴妃查到行蹤，狼狽之下逃入妖谷，遇到了一生的好兄弟。

也是那時總想起方蘊，總入宮的那個小姑娘，對他笑的靦腆的姑娘。她的確與方丞相謀反一事無關。

最后，他請求自己的父皇，無論如何，都要將他的尸身與方蘊葬在一起。

“狠心的小子，都沒有同父皇好好說過一句話！”司徒瑾看著熟悉的字跡，這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英雄合該死的有尊嚴。

皇帝將這信件收好，才將信鴿揣在懷里。那信鴿似乎熟悉他身上的氣息，一被抱起來就安穩地窩在了他的掌心。

“這小東西，和你主人一點都不一樣。”皇帝熱淚盈眶，想起五皇子剛出生的時候，他明明已經有了幾個孩子，卻還是有初為人父的喜悅，那畢竟是他的嫡子。

他定了定神，往皇后宮中而去。

自江依為皇后解了毒，開解了她的心結，她以為此后半生便無虞了。

誰知兒子一朝出城，便再也沒回來。

皇帝到皇后宮門前，卻只見滿目的蒼涼，就連宮女太監都靜悄悄的不敢出聲，生怕驚擾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