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形容迅漸枯槁，眼瞳擴(kuò)大整個眼珠化成墨黑，嘴中瘋笑流涎，停不下來。

絕色天姝，昔日諸侯烽火戲才博之一笑，現(xiàn)下癇歡如鬼，不知?dú)q月幾何。

猩紅光芒減弱后，司馬師抬頭看去，幾十道粗重似巨蟒鐵索，盤結(jié)深淵之上，每一條索鏈外端，都栓連宮殿磐重石柱。

鏈鎖纏結(jié)的正中，一個高大壯碩肉身正在蠕動，不知是何異怪。

“大王………”褒姒瘋笑漸止，她雙手高捧心竅，正對奉向那怪軀。

巨鏈從這，半個巨人般大小的軀體上，穿刺綁結(jié)，黑血順著索鏈環(huán)節(jié)下滑滴落。

它身袍爛若浮絲，肌肉膚表烏青，浮腫病變凸鼓。

圓滾頭顱上，灰白頭發(fā)已掉至半禿，斜戴的長冠，淋滿血色暗痕。

那華冠形制，是為周天子無疑。

司馬師也到淵洞邊，往深下處探看，一片焰黃混雜血紅。

其中心，布滿血絲的巨型眼珠，混沌血磐睛目再現(xiàn)。

一見到這血目，心中便翻涌起狂亂迷離感覺，眼睛發(fā)直、心跳加速。

旁邊阿瑜躍過來，一把扳住他脖子，將身體拽回來，使雙眼視線不再下望血目。

“師郎，研究明通其奧理前，還是先莫嘗試，與其用眼目接觸。”

子元向后晃悠兩步，那巨大眼睛的殘影，還在擾得心間麻亂煩惡，他朝阿瑜點點頭，右掌按到心口用軍魄靈力使勁壓撫。

“少夫人說得是，這巨怪赤眼，聽我們秦祖先人傳說，乃造物之主余殘孽物……”

扶蘇在他們身后，也不敢向深淵下望，只小心翼翼盯著褒姒，和鐵纏鏈索上的周幽王。

褒姒手中心竅血管，這時飄浮御空而起，往淵洞上鐵索間移去。

周幽王的面容朽白發(fā)脹，長須凌亂，一對龍形俊目緩慢張開，雖然已脫相，但仍可看出昔日英穆質(zhì)采。

那眼睛中的瞳仁，混濁腐黃透著邪黑，看到飄向它的心竅管，頓時死命大睜異光跳閃。

“姒……姒娘……卿回來了……”

幽王黑腫雙唇張開，嘴里掙扎著吐出言語，低嗡如牛獸混鳴，入耳則若鬼嘶。

“大王，是啊……是臣妾……臣妾洗得陛下心血，祛除那些逆賊殘毒，來讓大王清舒明開、頤復(fù)圣健。”

“好……好，那快……朕被毒困得好辛苦……”

褒姒猛低下頭，對著下方深邃里，注目凝視，同時雙手互纏作訣，嘴中急速念誦。

司馬師感覺額頭滲冒冷汗，自己看一眼那血磐巨目，便覺隱隱惶狂失控，褒姒就這樣對其定睛直瞪，他在一旁看著都覺怵怖。

很快，褒姒身上的滲血加劇，流到宮殿墨玉地板上，剎那間蒸發(fā)消失。

她軀體枯萎下來，絕世風(fēng)華變作干槁衰皺，跪在深淵洞邊，似一團(tuán)人皮骨架。

她口中最后狂喘，念出的咒禱之詞已非人語，骷面癟皮上仍掛著瘋笑，漆黑眼球化作一粒粒混沌細(xì)珠，在眼眶里碰撞亂轉(zhuǎn)。

“這也算是……一種絕瘋之愛慕么……”

阿瑜埋頭依偎在子元胸懷，不再看向那邊，口中自言自語呢喃。

褒姒仿佛通過，深淵中不可名狀的血目，在自殘以換取一股邪妄力道，這無形邪力裹著血紅管條，一擊刺入周幽王心竅。

它瞬間張口暴呼大叫、悶聲轟嘆，被鎖縛的殘軀，逐漸溶化成黑血毒膿，粘連在索鏈上。

“啊，啊……不是這樣……朕不要！！……”

最后瘋慘嚎叫，剛喊到一半，就聽到崩碎裂音，它整個喉嚨被無形怪力帶起的一條斷鏈，擠穿插爆。

那心竅血管如一條鉆刺毒蟲，在周幽王胸腔心口上瘋狂抽動，它已發(fā)不出聲，只有全身帶著索鏈猛烈搐動。

司馬師突然心生異感，他立直身子，懷抱阿瑜嬌瓏軟身，閉目催貫軍魄血煞于腦額，以靈覺感應(yīng)面前這兇景。

他不想、或者說十分厭惡，在血磐巨眼每次出現(xiàn)時，都被動受制，他要想法起碼不受其瘋亂擾心。

但閉眼后的靈覺，只在腦海里顯現(xiàn)一片無邊血紅，并無什么靈識收獲。

可是對那血眼的瘋力，似乎抵御心能加強(qiáng)了一點。

他再睜開雙目時，褒姒皮包骨的身子，也浮到了半空中，被抽顫溶解的周幽王身體，怪引強(qiáng)吸過去。

她的凋零萎面上，已基本是骷髏形容，沒有了氣息，殘留最后一瞬癡悲的笑意。

褒姒干尸之軀，接近到索鏈團(tuán)前時，幽王半灘化的身體骨肉中，射出幾道骨刺，一下把她捅穿擒住。

然后拉入那團(tuán)，還綁在鐵索上，已看不出一點人樣，血糊黏肉里，擠化粘作一團(tuán)。

溶解崩爛驀地就停下來，幽王和褒姒的臉，緩緩從黑血稠面上浮現(xiàn)出來，灘化開始凝固，收縮往索鏈網(wǎng)的中心形成緊致柱狀。

下方血光黯淡下去，血眼神秘的邪息停止，空氣中濕熱滾動消散，一片清涼靜下，只有那幾絲月光還灑進(jìn)殿中黑霧。

深淵內(nèi)的光亮，很快完全消失，邪黏熱浪也不剩絲毫，司馬師謹(jǐn)慎踱到淵崖邊，再向下視去。

一片薄朧黑晦，深不見底的幽暗，血紅炎流還有巨眼，都像沒存在過一樣。

扶蘇扒在崖邊，青色貓眼里，隱微敬畏之色。

“奧古宙存，不可知解……”

阿瑜松了口氣，只瞄了一眼深淵下面，便倚坐在地，擦去蒼白臉上的細(xì)汗。

司馬師朝鐵索那邊看去，在其中間原先穿綁幽王之處，現(xiàn)在附著一根焦塑肉柱。

黑柱正中，兩張栩栩如生的面目，緊貼在一起，神色安寧解脫。

索鏈之下，忽生一道煙橋，直通宮殿的后半邊。

兩人一貓試著踏足橋上，雖薄柔如透，但一股厚實凝力，比石還堅。

饒是如此，子元沒有完全放心，抱著阿瑜領(lǐng)著扶蘇，竭力飛縱過橋，跨至淵崖洞口另一端。

回頭望過去，鐵索上肉柱周圍，又生濃灰霧靄環(huán)繞，褒姒與幽王之面，受遮隔而不見。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帝王，烽火戲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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