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童們露出的鋒利虎牙，還有血漬在上面，看似天真無邪的眼瞳里，含著陰森的鬼氣。

羊徽瑜在子元的身側，從他肩膀上瞧過去，她盯著三個小童的目光，冰冷驟縮顯現殺意。

司馬師猶豫一下，按握住阿瑜的手，擋在她身前面對小童露齒一笑。

“小郎，你們在玩耍什么？”

“眼瞎心黑之人的大頭！”

小童興奮地叫起來，舉起那骷髏給子元看。

頭骨的眼洞里，紫紅的鬼火一跳一跳，不時地閃現。

幼童另兩個同伴也挨過來，圍著骨頭大叫笑嚷起來。

“眼瞎心黑，喪盡天良！眼瞎心黑，喪盡天良！”

王濬的臉色有些發白，阿瑜的手心顫抖著，司馬師緊握住安撫她充滿厭惡的殺意。

“小郎，既然這里有兩個……心黑惡人的頭，可否給哥哥一個？”

小童停止叫喊，黑森森的瞳仁骨碌碌轉了幾下，開口說：

“那哥哥你用什么玩物來交換？我們有三個人吶。”

羊徽瑜帶著點笑意輕哼一聲，她手上繃緊的勁道緩和了下來。

司馬師想了想，要阿瑜將那神靈殘血的瓶子拿出來給他。

她神情上不愿意，但在子元堅持下，從懷中掏出遞了過去。

他擰開瓷瓶蓋子，倒出一點血液，落入右掌心后瞬間凝結成血塊。

血塊里有令人不安的渦旋，這三個看起已半人半妖的小童，看到那血塊后眼睛一下就直了。

“這個，和你們換。”

為首說話的幼童忙不迭點頭，抓過另一個頭骨給了子元。

他從司馬師手里接過殘血形成的黏塊，與兩個小伙伴圍起來坐下觀察，他們的眼瞳，被血塊牽引發出可怖的妖光。

那里面有無法形容的貪婪、獸性和陰氣，讓他們幼稚的臉，顯得仿若小小的魔鬼。

司馬師把瓶子蓋好遞回給阿瑜，她的臉色有些難看，瞟了三個妖童一下后，便徑直朝那上山小徑行去。

子元與王濬還有軍士跟在后邊，走出不遠后，幾個幼童處發出吭哧的怪聲。

回目透過霧氣瞧去，他們埋著頭似在咀嚼，幼小的身體爆裂突長出骨刺。

接著發出豺狗一樣的叫聲，四肢觸地向鎮子里急速奔爬而去，轉眼消失在霧靄中。

“師郎，這么做，難道不違反人常么？”

阿瑜神情憂慮，在司馬師跟上來后，輕聲問他。

“現在還有什么人常可言么？”

他反問，同時看著手里的骷髏頭顱，眼睛里有血絲出現。

羊徽瑜轉過臉去，沒有吱聲，好像暗暗嘆了一口氣。

五人輕縱上行，很快便過了山腰，背后眼下的鎮子，完全被蓋在迷霧里，只露出幾點樓閣的檐頂。

山道的石徑兩邊，怪松突出、亂枝如爪，濃密的樹叢隨風輕動，山石峭壁上飄繚著乳白色氤氳云氣。

司馬師琢磨著手中的頭骨，捧了一段時候后，他左右胳膊露出的小臂部分，開始一點點變紅、膚下隱有血色翻涌。

阿瑜停下腳步，一把抓住他，眼里滿是水盈盈的憂色。

“君郎，你的鐵骨軍魄，本就與血極為敏感，這近來幾物的刺激，我能感到你的煞氣在迅速增生。”

她盯著他手中莫名兇詭的顱骨，一咬牙說：

“妾隨君身，我不能……”

子元微微一笑，輕探出右手食指，按在阿瑜嘴唇上止住了她的話語。

“我知道。瑜兒，你當我是那么蠻蠢嗎？”

羊徽瑜有點愕然，狐形大眼一眨一眨看著他。

“從燼流館出來后，我一下便感應到這山峰上的殿觀所在處，有那所謂的“血”之秘辛靈氣。雖然這感覺模糊、不明所以，但我軍魄的直覺到，此地之物和我體內的副作用血煞，有神秘奇妙的聯系，或許能助我們找到一勞永逸的法子。”

阿瑜哦了一聲，立時有所悟，放開抓著他的手，但目中仍有猶疑。

司馬師招呼王濬上前，讓他抓住頭骨的另一側，王濬觸碰到后，渾身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士治，你可否從來感受到過，自身體內有不屬凡人的，玄勁靈氣之類的力道？”

王濬思索了下，點首說：

“不瞞校尉，卑職從前在前線戰場時，有時在搏殺中，情急下竟能使出驚人殺招、縱躍騰飛如靈猿一般。一旦平靜下來，便恢復與常人無異。”

“嗯，我和夫人看你也具星命軍賦，眼前此血邪之物，剛好可作靈引來啟醒你體內魄脈。”

說罷，司馬師催動血脈，發出靈魄之力，穿過骷髏傳到王濬的手掌。

王濬臉色頓時被激得通紅，嘴唇卻迅速發白，司馬師用力將顱骨向下一掰，并示意他向反側用力。

兩人的脈力連通，子元的軍魄靈力以骨頭為介，涌進王濬的腕上經絡。

隨著他們發力聯動，血氣能量撕扯著頭骨，半晌后，喀嚓一聲銳響，白骨頭顱從中斷為兩截。

一道紫色的魂氣尖叫著沖出，站在遠旁的兩軍士驚慌中低下身，司馬師左手握著半截骨頭，右手一劍剎那間揮出。

魂氣被當中斬斷，隱約刺耳地慘嘶幾下后，便翻騰消散，散開處化出一粒紫色小珠，憑空掉落了下來。

阿瑜上前接住，珠子表面浸潤著血光，沒有絲毫那骷髏本身的腥邪味道。

王濬面上的血紅顏色緩緩褪下，他大口喘著氣，全身瞬時癱軟，斜斜蹲坐下來在小徑的石階上。

司馬師踱步過去，將天公劍比在了他右肩上。

“王士治，吾啟了你的異世上命，你可愿隨我從始至終？”

王濬緩了口氣，似是感覺自身的異樣后，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神色，呆怔片刻后，趕忙翻身俯拜在地。

“司馬校尉靈杰天武，在下能追隨效命，實乃有幸！”

司馬師讓他起身，并到一旁喚起，還在驚嚇中埋頭捂耳的兩兵士。

“之前小妖童說此頭顱骨，為心黑喪盡天良之人，不知瑜娘有何想法？”

王濬把另外半截頭骨奉給他，他將已毫無氣息的兩半骨頭，沿斷裂口接合在一起，對其觀察著并問妻子。

“峰頂已不遠，妾感到由上而下的妖氣，與此極似同源。”

她打量著骨中魂氣化成的紫珠，仿佛有些驚訝，珠子光滑靜暖，不帶一絲血穢。

“嗯……”

司馬師再看了看，頭骨已無用處，便將此兩截都棄于階上。

斷骨落地的一瞬，頭頂盤繞的石徑深處、兩側千仞石壁間，爆發出一陣恐怖的枯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