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早就吩咐芳草去芳華宮取了自己的琴來。

“輕兒，你想舞什么，我們配合你。”

洛輕寒想了想，要選個四人都會的。畢竟是四個人第一次搭配，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再選一首大家都不熟悉的曲子，節(jié)奏肯定會亂。

“那就《天下》吧。”

“我沒問題。”

洛輕寒又望向竹青，只見竹青也朝著她點點頭，示意他也沒問題。

“那好，我們就開始吧。”

最先起的是琴聲。一串低音隨風(fēng)而起，隨后琴音又過渡到重重低沉，然后慢慢轉(zhuǎn)向明快的高音，混合著千軍萬馬奔赴而來。最先合進來的是弋泠歌的簫聲。強弱分明，有高有低，悠長、清遠。句句扣人心扉，聲聲耐人尋味。接著笛聲也合了進來。相比較而言，笛聲比簫聲更顯清脆，細膩，恬靜中帶著一絲哀婉。

洛輕寒腳下的舞步從琴音過渡到低沉?xí)r就已經(jīng)開始了。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洛輕寒時而跳躍而起，時而跪地相擁。樂聲舒緩，她腳下的步子就慢下來，蓮步輕啟，低婉纏綿。樂聲急促，她腳下的步子就跟著快速移動、旋轉(zhuǎn)，氣勢磅礴。

臺下的大臣都已經(jīng)看呆了，他們還從未見過今日這般表演。其中有少數(shù)是當(dāng)初去了望江樓看花魁大賽的官員，他們曾經(jīng)有幸見過花娘的那一舞天下，可是比起洛輕寒來，花娘當(dāng)日卻是少了幾分氣勢。

眾人眼睛都睜大了，望著臺上洛輕寒舞動的身影，跟隨者耳邊傳來的琴聲笛聲簫聲，感受著這一段英雄美人的絕代芳華。

乾夜當(dāng)日只是在登月樓聽到過這首曲子，當(dāng)時只是聽到洛輕寒的歌聲就被深深吸引。如今，人就在眼前。雖然沒有歌聲相伴，但是絲毫不減《天下》的霸氣。更何況，跳舞的人還是洛輕寒。

這還是竹青第一次看見洛輕寒跳舞。雖然他站在自己的座位旁吹著笛，但是目光卻忍不住跟隨者臺上洛輕寒的身影。

洛輕寒有意無意的朝著竹青的方向望去，對著他甜甜一笑。

這一刻，竹青仿佛聽見了自己心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不同與往日的規(guī)律平緩，也不同于被洛輕寒調(diào)戲時的窘迫難堪，甚至不同于知道自己身世時那一刻的復(fù)雜，而是一種感覺碰見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時那種怦然心動。

那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今天，還是第一次。

斂了斂心神，竹青又將全部的注意力放于笛上，只是偶爾會分出幾分去偷瞄洛輕寒，但是卻不敢像方才那樣胡思亂想了。若是讓師傅知道他剛才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他便要被逐出佛云寺了。

洛輕寒又是一個回旋。當(dāng)她的目光與竹青相會時，卻有些微微訝異。怎么感覺阿竹今日的眼神與往日有些不同？她想了想，卻沒能想明白。等到她下一個回旋看向竹青時，方才的目光卻又消失不見了，恢復(fù)了往日澄澈。

難道剛才是自己看錯了？洛輕寒在心中不禁這樣想。

弋泠歌則不同，他毫不掩飾眼里對洛輕寒的欣賞和愛慕，就連在一旁的花娘都感覺到了，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他。但是最終她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一門心思的全放在琴上。只是心中卻是凄苦萬分，琴聲中的哀怨也多了幾分。

皇上坐在臺上，將方才每一個人的動作都盡收眼底。

他不得不承認，洛輕寒這個丫頭，確實才藝出眾。那日在望江樓，自己原本瞧中的是她，卻陰差陽錯接了花娘入宮。但也是因此，他才找回了竹青這個兒子。

如今看來，竹青是真的喜歡洛輕寒，只不過他自己一直不知道。如此也好，動了心，才能讓他有機會將竹青接近宮中，給他相應(yīng)的身份。

曲畢，菊園中想起了三聲清脆的掌聲。隨后，各位大臣也紛紛鼓起了掌。

“小丫頭，你果真是才藝過人。說吧，想要什么賞賜？”

一旁的皇后恨得牙直癢癢。明明四個人，皇上偏偏只問這丫頭一人，未免也太過偏愛了吧。難不成自己先前的作為竟是給了這個丫頭出風(fēng)頭的機會？

還未待洛輕寒開口，乾夜便站了出來。他朝皇上躬身行了一禮，說道：“父皇，兒臣已有了心儀之人，懇請父皇為兒臣賜婚。”

皇上聞言不由笑了。“哦，夜兒竟有了喜歡的女子。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乾夜忽然就牽起了洛輕寒的手。“父皇，正是這位洛姑娘。兒臣在宮外就與她相識，且兒臣一早就傾心于她。只不過身為皇子，兒臣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是，兒臣今日想試一試。兒臣請求，父皇為我二人賜婚。”

洛輕寒想甩開乾夜的手，但是乾夜卻死死的拽住她不放。她無奈，只好用警告的眼神看著乾夜，小聲道：“阿夜，你干嘛，快放開我。”

已經(jīng)落座的竹青和弋泠歌都緊緊的盯著臺上那兩人。

旁人不知，還以為是乾夜與洛輕寒在說悄悄話，但是離得近竹青和弋泠歌二人卻是看到洛輕寒臉上的不悅之色。

果然，皇上的臉色變了。

“夜兒，放肆，你既然知道你的婚事不是你能做主的，你竟然還敢？”

“父皇，平民又如何？當(dāng)初，淑妃娘娘不也只是一介平民嗎？兒臣喜歡輕兒，想要娶她，何錯之有？況且，您也喜歡輕兒，不是嗎？”

皇上這才明白，乾夜是以為她要將洛輕寒納入后宮。雖然他確實這么想過，但是自從感覺到竹青對洛輕寒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后，他便打消了這打算。而且前幾日，李勝告訴他，洛輕寒與竹青二人夜里在閣樓吹笛子，后來洛輕寒睡著了，還是竹青抱她回去的。

這說明什么，說明竹青是喜歡洛輕寒的。而且，竹青剛才看洛輕寒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個男子在看自己心愛的女子時會有的眼神。

如今，乾夜又來求賜婚。兩個都是他的兒子，他要如何做？

皇后起初也是被乾夜的舉動嚇了一跳，不過一想，就覺得這是好事。若是這二人真的在一起，那么宮里便會少了一個狐貍精。而且，若是夜王娶了一個對他毫無幫助的女子為妻，那么，以后爭奪皇位，便也就少了幾分成算。

于是，皇后這個時候就顯示出她作為一國之母的賢德來。“皇上，既然夜兒喜歡，不如你就成全他。”

洛輕寒氣急了。這些人把她當(dāng)成什么？貨物嗎？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就決定了她的一生？

她不同意。

“皇上，您剛才問我想要什么賞賜，敢問，什么賞賜都可以嗎？”

皇上狐疑。這丫頭是什么意思，難道她是想要朕給她下旨賜婚？但是鑒于之前的話已出口，所以還是點了點頭。

“民女希望，皇上能許我一道圣旨。”

聞言，皇上的臉色果然冷了下來。

“你可知，還沒人敢向朕開口討要過圣旨。”

洛輕寒知道，皇上這是生氣了，說不定下一秒，自己的腦袋就不在脖子上。但是，她必須要這么做，她可不想就這樣被隨隨便便賜給別人。就算是王妃，那也得她點頭才行。

“民女請求皇上下旨，民女的婚事由民女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能仗著自己的權(quán)勢而強迫我嫁人。這便是我想求的賞賜，請皇上應(yīng)允。”

“哦，你可知朕的皇兒親自請旨，是你的榮幸，你居然要拒絕？”那語氣中，帶著幾分有趣的興味。

洛輕寒面不改色，望著皇上一字一句道：“兩情相悅才能幸福，一廂情愿只是負擔(dān)。我若是喜歡，管他鄉(xiāng)野村夫還是山野盜賊，我都喜歡。我若是不喜歡，管他皇親國戚還是王侯貴胄，我依舊不喜歡。”

一旁的乾夜早就已經(jīng)臉色鐵青。他沒想到，洛輕寒竟然這樣毫不留情的在眾人面前拒絕了他。他可是皇子，這讓他的面子往哪擱。

坐上的皇上反應(yīng)則是和乾夜相反。他聽完洛輕寒這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小丫頭，果然有膽量。朕答應(yīng)你，以后不管是誰，只要你不同意，任何人都不可強迫你嫁與他。李勝，傳旨。今日起，封洛輕寒為清雅郡主，賞黃金百兩。”

洛輕寒被皇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弄蒙了。她沒聽錯吧，郡主？不僅沒處罰，反而封了郡主？

“怎么，小丫頭，歡喜過頭了？”

李勝在一旁提醒道：“清雅郡主，還不快謝恩。”

洛輕寒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

“謝皇上恩典。”

這一遭下來，真可謂是一波三折。洛輕寒便不由得多喝了幾杯菊花酒，壓壓驚。對面的竹青和弋泠歌紛紛投來關(guān)心的眼神，洛輕寒用唇語極慢的說了六個字“我沒事，別擔(dān)心。”二人這才放下心來。

眾人桌上都是菊花酒，只有了善大師及其門下弟子桌上是茶。不過，也是應(yīng)節(jié)的菊花茶。

“了善大師，朕敬你，感謝您為朕所做的一切。”

旁人都以為皇上是感謝了善大師前幾日主持重陽法會一事，可只有皇上、了善大師以及竹青三人明白，皇上此言，其實是為了感謝他將竹青給帶了回來。雖然竹青拒絕了恢復(fù)身份，但是還能夠見到自己的兒子，皇上已經(jīng)很知足了。

洛輕寒這才好好打量起了善大師來。剛才都在應(yīng)付皇上和皇后，根本沒注意看這個了善大師。這會兒坐到位置上，才有功夫仔細的打量了善大師。

這一瞧還不要緊，竟然洛輕寒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不會這么巧吧？竟然真的是那個把她騙到這里來的老和尚。

了善大師這邊剛和皇上對飲完，便注意到洛輕寒往他這邊看來。看目光，似乎是看向他的。于是，他便朝著洛輕寒所在的方向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當(dāng)時，她去佛云寺的時候，那個和尚就是用這樣的表情看她。當(dāng)時她還覺得那和尚和藹可親，現(xiàn)在一看，哪里是和藹可親，分明是裝模作樣，老奸巨猾。

洛輕寒忍不住恨恨的瞪了了善大師一眼。

皇上見了，不由問道：“怎么了小丫頭，你與了善大師以前認識？”

洛輕寒想都沒想，回道：“不認識。”

皇上若有所思，但卻沒有說什么。過了一會兒，又問道：“小丫頭，今日是賞菊會。往年呢，都是賞菊花，喝菊花酒，酉時便是晚宴。朕見你這丫頭機靈，不知道你有什么新花樣？”

洛輕寒想了想，便道：“皇上，不如喝菊花酒，行菊花令。以菊花為題作詩或者作詞，若是半柱香之內(nèi)作不出來，便罰酒。”

皇上聞言眼中一亮。“就照你說的辦，既然是你提出來的，便由你先來吧。”

洛輕寒也不推遲，張口就來，反正中華上下五千年，各種各樣的詩人都有，她隨便背一首就是了。

“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好一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沒想到小丫頭還有這樣高尚的情操。”

洛輕寒沒有答話，反正頭已經(jīng)開了，就讓他們自己去玩去。她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就是等到宴會過后，她一定要抓住那個和尚問問，到底為什么把她弄到這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