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應該是當地監獄的地方，艾文瑞已經住了的一個多月。

房間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算桌子的床邊木板，還有一個用防水布料圍起來的下沉角落，里面是簡易的衛生間，一個半透明額的水箱嵌在墻上她夠不到的地方。每天飯點的時候，會有人灌滿水箱。

房門是帶有透明窗口的沉重金屬門，門旁邊是一個在室內突出一半的透明圓柱體，這是是送餐的地方。每隔一段固定的時間，會有一個木制方盒裝著當地的食品出現在里面，等房間外的人關上圓柱體的小門后，搖動手柄把圓柱體轉半個圈，房間里的人才能打開。

透明圓筒旋轉發出的滾珠滑動聲驚醒了正在發呆的艾文瑞。

她拿出正好可以兩個手捧起的木盒，隨后聽到了水箱里沉悶的水流沖擊聲。

木盒下面還有疊放整齊的衣服。這種東西的出現間隔是十次飯點。

房間里沒有其他窗口，內部光源只有木板桌上的燭臺，還有就是透過門上透明方格和透明圓柱體傳進來的昏暗光線。

她不知道這種生活要持續多久，當地人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物品，唯一沒有搜到的是植入式微型終端。

然而沒我其他設備輔助，微型終端的功能并不多。除了能看到聯盟標準時間，能翻譯當地文字以外，只剩下記錄日志這項功能。

艾文瑞打開木盒，提走放著蠟燭之類雜物的第一層，下面那層才是食物。

艾文瑞對當地的食物接受度還行，并不會覺得難吃。

享用完餐點，艾文瑞點上新的蠟燭，在兩朵燭光的重疊區域展開了第一層雜物盒里的信紙。這是她入住這個房間以來唯一的交流渠道。

信紙上依舊是在詢問實驗室里某個設備的用途，設備通過手繪的形式呈現，圖像精細和準確程度往往能令艾文瑞驚嘆畫師的高超技藝。

感嘆完，她展開另一張明顯質量更好的空白信紙，用一根自來水筆開始默寫爛熟于心的設備說明書。這個正好是她一直負責的部分。

回答完，她收好所有東西，放回木盒。所有物品排列的整整齊齊，好像她還在實驗室做實驗一樣精準。把木盒放回透明圓柱，她簡單的洗漱一下，躺回床上，打開微型終端的日志。

什么時候能回家呢？

她刪掉這一行無意中寫出來的句子。

研究日志必須是嚴瑾客觀的，不能有這種主觀情緒留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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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您還要繼續無視神的旨意嗎？”

就在艾文瑞所住的房間不遠處，城堡內一間被稱為“蒼青宮”的會議室里，一位接近暮年的男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主位身后，語氣卻和他的動作背道而馳。

年輕的女王陛下認真閱讀著手上的文件，并沒有回復男子的質問。

那些文件是包括艾文瑞在內的所有研究小組成員對實驗室內各個儀器用途的解答，她看得很慢，幾乎是一個詞一個詞的讀過去，好像要把每個詞都記在腦子里。

“女王陛下！”

男子加大了自己的音量，生平第一次違反了“蒼青宮”內不可大聲說話的規定，也是他第一次在陛下面前失禮。

“阿爾特。”女王抬手，輕聲制止他的進一步勸阻。

于是在一片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的靜默中，女王終于閱讀完了手上不多的文件。

她放下那些寫滿了優雅貴族體文字的紙，放松下來，輕輕靠在寬大舒適的椅背上。

“神的旨意是什么？埃爾特？”她的聲音極輕，需要集中注意細聽才能聽清。

“神向我們展示了外來者的存在。”

“沒錯，神向我們展示了外來者的存在，僅此而已。神沒有要求我們抓捕這些外來者，更沒有命令我們除掉這些外來者，不是嗎？”她平靜的說著，閉上眼睛好像是看文件看累了，要休息一會兒。

阿爾特沒有接話。

他不敢，背上甚至已經滲出了冷汗。

“那么，是哪位賢者解讀出了‘神厭惡外來者’這個信號的？”女王陛下皺眉，卻依舊閉著眼睛，“又是哪位賢者相信了這個解讀，繞過了我這個教皇，調動神衛軍前去抓捕這些‘外來者’？”

她一句一句的追問。

阿爾特的冷汗越來越多，很快打濕了襯衣。

神諭只會降臨在教皇和賢者身上。賢者是被神明選中的狂信徒，是神最寵愛的孩子。除了教皇和賢者大人們，其他人想要見到神諭，只能前往原初教堂，那里也會回蕩神明的諭令。

“又是什么時候，”她說得更加慢了，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吐出這些話來，“連我的宮廷伯爵，都對賢者的解讀深信不疑了？”

阿爾特站在那里，宛若一具被霧氣打濕的雕塑。

陛下就是教皇，擁有對神諭的最高解讀權，也是唯一可以調動神衛軍的人。

這項權柄的歸屬，曾經導致了一場持續百年的世界大戰。阿爾特正是在那個年代出生的人，他是見證者，是親歷者。他知道那個年代的皇室是一個多么可怕的存在。

哪怕前任陛下是個溫和的仁君，哪怕現在的陛下是一位年輕的少女，他也不應該忘記皇室是一頭可怕的巨獸。

“……陛下……”他的聲音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一絲顫抖。

他恍然驚覺，自己不知為何，就那么輕信了賢者的言論，相信了他們說的外來者是神的敵人，是必須要除去的對象。

輕信到竟然會因此糊涂到試圖頂撞陛下！

“阿爾特。”女王睜開雙眼，語氣恢復到一貫的輕柔，“神明……不可以忤逆，也不可以信任。”

她輕飄飄的丟下這句話，渾不在意這會在年邁的伯爵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浪。

全世界的人都是神明的信徒，陛下統御神明在凡間的國度，因此是為陛下。

而現在，陛下居然親口說出“神明不可以信任”？！

“現在，安排一下，我要見一見外來者。注意隱秘，我不希望被人知道。”她如此吩咐，“特別是自作聰明的賢者們。”

“是，陛下。遵從您的意志。”阿爾特謙卑的行禮，悄無聲息的告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