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寶不知女之貌,
娘女未聞郎君才。
緣分早已腹中定,
初見猶如遇故人。
十八年后……
時光匆匆,歲月如梭,故人容顏已老去,長江后浪推前浪,這是萬物不變的道理,又有誰能夠逃脫歲月的滄桑,唯有愛是永恒不老。
十八年來,金柱寶整日只讀圣賢之書,父親對他的學習從不過問,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定會很用功,而且學習也一定會很好。
一日,父親問教書先生曰:“吾子如何?”
先生笑道:“此子奇才也,悟性極高,日后定能成為國家棟梁之才?!?
先生說的話一點也沒有假,金柱寶確實是自幼聰明伶俐,學習也非??炭啵彩窍氩煌ǖ乃欢〞巢幌卵?,侵則不安,不把問題給弄明白,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九歲時,柱寶不解論語之“仁”,因為孔子對不同的人對“仁”的解釋又有不同的看法,年幼的他根本不明白“仁”究竟是什么,他很想給“仁”下一個定義,孔子說“仁者愛人”,孔子又說“克己復禮,仁也。”,孔子還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這些都是孔子對“仁”的解釋。柱寶實在不知孔子所指的“仁”究竟具體屬于什么,于是他去問老師孔子的“仁”究竟具體屬于什么?但老師也不能給他切切的答案,老師的回答亦是模糊難懂。
在不解之下,他又讀老子的《道德經(jīng)》,“道可道也,非恒道也?!边@一句給了柱寶答案,他從這一句悟出了孔子所說的“仁”,老子說萬事萬物皆處于變化之中,那么孔子所說的“仁”亦在變化之中,這時候他竟恍然大悟。第二天,他將所悟出的告訴老師,老師非常驚訝,搖頭說,我為什么就沒有把“仁”和“道”給聯(lián)系起來呢?柱寶真乃古今難得的奇才也,年紀雖小,可作吾師也。
金柱寶整日只顧于讀書,他雖然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但他對此從不感興趣,也對此不聞不問,在他的眼里,沒有什么比讀書更有趣,他很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說法,他確實能做到這一點,只要想不通就寢食難安,若能把不懂的悟出了,他心里其樂融融,或在復習時能知其新意,那么世間沒有任何事情比這更有樂趣了。
他就在讀書中度過了十多年,十多個春夏秋冬,門前的花開了又落,花開花落又一春,他依然如故。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柱寶已是老大不小,這時候父親擔心的不是他的學業(yè),更擔心的是他的婚事,想起了十八年前與孟全玉有過指腹為婚之約,如今應該實現(xiàn)了。
金龍懷近日有些寢食難安,妻子見其精神恍然,問道:“老爺近日為何悶悶不樂?”
金龍懷搖頭道:“我們的孩子在讀書方面我并不擔心,他一定會很用功,這不用我們說他都會這樣做,我擔心他成日里讀書恐怕對兒女之事提不起興趣,如今他已經(jīng)年紀不小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十八年前,我們與孟家有過指腹為婚之約,我看如今應該要實現(xiàn)了?!?
妻子道:“為妻明白老爺?shù)挠靡饬?,我找個好日子去親家說說這事吧。”
金龍懷點頭。
金母謂孟母曰:“兒女現(xiàn)已長大成人,我想我們應該實現(xiàn)十八年前的約定了。”
孟母道:“十八年前的約定,應該是實現(xiàn)的時候了,我得問問我女兒的意思?!?
金母向孟母告別,說數(shù)日后再來拜訪。
孟母進屋找孟娘女,遠遠就傳來了讀書聲: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孟娘女的讀書聲停了下來,走過去開門,原來是母親,便向母親行了個禮:“母親好?!?
母親笑道:“你這姑娘家的每天讀兵法不怕別人去取笑嗎?再說了這《孫子兵法》你也讀了十多年了,即使是倒著背你也應該可以背下來了,我不解的是《孫子兵法》不過才六千余字,你怎么用十多年來讀它呢?”
孟娘女指著兵書的“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這一句說道:“娘親,您這就不懂了,這一句是孫子兵法的最高境界,不戰(zhàn)而勝,孫老先生只說不戰(zhàn)而勝是善之善也,但他沒有直接說如何才能做到善之善也,女兒一直在研究如何才能做到不戰(zhàn)而勝的用兵之道。”
孟母雖然讀過一些圣賢之書,但對兵法是從不過目的,更不懂什么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至高境界,她也聽不明白孟娘女想表達什么,在她看來女孩子讀兵法并無意義。
其實她所想的并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女子即使再有能力也不能領兵打仗,能夠在家做一個賢妻良母就已經(jīng)很好了,至于什么帶兵打仗,為國效力,這都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她摸了摸女兒的頭,道:“你這傻孩子,女子怎么能夠上戰(zhàn)場呢?”
孟娘女立刻后退幾步,拔劍而出,開始舞劍,把母親嚇了一跳。
舞劍好后,問母親:“女兒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如何說不能為國效力?”
母親奪過了她手中的劍,怒道:“一個女兒家的整天舞刀弄劍,成何體統(tǒng)?”
孟娘女見母親生氣,便乖乖的坐了下來,沒有說話。
母親也坐了下來,摸了孟娘女的頭,道:“十八年前,你父親與金家有過指腹為婚之約,你兩在娘胎時都甚是有緣,如今你們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不如……”
孟娘女打斷了母親的話,說道:“娘,女兒還小,想多陪娘些日子,以報娘親的養(yǎng)育之恩?!?
母親道:“我和你父親就你這么一個女兒,我們都老了,希望你有個好的郎君能夠照顧你一輩子,這樣母親也就放心。”
孟娘女見母親如此憂郁,便不想再讓母親難過,于是便說,讓女兒再想幾天吧。
母親也不再逼她,于是便離開了。因為她知道自己女兒性格,從小就是一個不被世俗禮儀所約束,凡是她所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孟娘女此時悶悶不樂的,她喜歡在不開心的時候女扮男裝跑出去溜達,這次也不例外,她趁父母不注意時男扮女裝偷偷地跑出去了。
走著走著,見前面有人在爭吵。
三個壯漢和一個文弱書生在吵架。
一壯漢說:“你撞了我,快賠錢?!?
書生很無奈,只好將身上的所有銀兩拿給他們。
“這點銀兩還不夠我們塞牙縫,你把我們當乞丐呀?”說便把書生推倒在地,書生身上和臉全是灰塵,已經(jīng)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了。
正在這時,孟娘女走了過了,一壯漢正想對書生拳打腳踢,被孟娘女叫住了: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良民,還有沒有王法?”
一壯漢笑道:“王法?我就是王法,怎么了?”
孟娘女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一壯漢仰天大笑,指著孟娘女:“說話呀,原來也是一個懦夫,哈哈……”
這笑聲是那么的刺耳,但孟娘女還是沒有說話。
一壯漢又道:“你沖撞了我們,賠錢?!?
這次孟娘女笑了:“你們要錢是嗎?”
一壯漢道:“是的,廢話真多?!?
孟娘女指了指腰包:“錢在這里,你過來拿呀!”
一壯漢沖了上去,孟娘女一閃,壯漢怒道:“你竟敢戲弄我?”
孟娘女指了指壯漢:“你過來呀?!眽褲h舉拳向孟娘女打去,孟娘女抓住拳頭將他狠狠地摔了一跤,他已經(jīng)痛得起不來了。另外兩個同時進攻孟娘女,被孟娘女三拳兩腳給打趴了。
孟娘女拍了拍腰包:“錢在這里還要嗎?”
三壯漢同時道:“不要了,不要了,求大俠饒命。”
孟娘女道:“那剛才那位公子的錢呢,你們還打算要嗎?”
三人連忙把錢還給了書生。
孟娘女將書生扶起,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塵,自言自語說,怎么弄得這么臟呢?拍好了他身上的灰塵后便向書生辭別了。
書生拉住了她的手:“小兄弟,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不如我請你吃一頓飯吧。”
孟娘女轉身看了看他的臉,不禁想笑,看他哀求的表情,孟娘女答應了。
她拉著書生的手往河邊跑去。
書生不解,問道:“這是要去哪呀?”
孟娘女笑道:“你是真傻呢還是裝傻呀?你看你的臉臟成什么樣了,還請我去吃飯?”
書生頓時醒悟過來,道歉說:“對不起,小兄弟,是我疏忽了?!?
孟娘女笑了笑。
書生對著河水照看自己,簡直是自己都不認識了。
書生洗好后轉過身來面對孟娘女,孟娘女頓時驚呆了,這世上竟有如此俊俏的美男子,這是他見過最美的美男子,她平時也經(jīng)常女扮男裝出去玩,見過的男子數(shù)不勝數(shù),但沒有哪個男子能讓她看得如此入迷,竟讓她忘記了自己。
“小兄弟,小兄弟……”
書生連叫了她幾聲都不見她有反應,便拍了拍她肩膀,這下她才反應過來,于是又害羞地轉過身去。
吞吞吐吐說:“我剛才在想一件事?!?
書生問道:“是何事?”
“我在想,你為什么會被那群人打劫?現(xiàn)在我想通了,原來是你長得太俊俏。”
“小兄弟,你真是太有趣。”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姓金,名叫柱寶。”
這名字在她腦海里閃過,她從小到大雖然沒有見過金柱寶,但他知道他有個表哥叫金柱寶,也知道和他有指腹為婚之約。之前她還一直憂郁,她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到底長什么樣,現(xiàn)在知道了,人長得非??∏?,是天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但至于他才華如何?人品如何?她尚不得知。
孟娘女點了點頭:“哦,原來是金家的大公子,久仰久仰。”
“小兄弟,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金老爺是出了名的慈善家,我也頗受其恩惠。”
“小兄弟這是見笑了,家父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必常掛于嘴邊。”
這讓孟娘女知道,自己的未婚夫至少是一個謙虛而又不爭名的人,他在孟娘女的眼里不僅是貌美,心也美。
“在下曾聞金家大公子自幼聰明伶俐,飽讀圣賢之書,具有治世之才。今日我想與公子討教治國安邦之策?!?
金柱寶搖了搖頭:“實乃是傳聞,不值一提?!?
孟娘女沒有拐彎,直接問道:“生在太平盛世,如何使盛世長久?”
“盛極必衰!”
“何以見得?”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國力到達鼎盛時必走向衰落。”
“如何避之?”
“保持中庸,無盛無衰,必能長久?!?
孟娘女又問道:“若是天下大亂,何為?”
金柱寶轉過身去,嘆道:“天下大亂,在于人心喪亂,欲安天下,先安人心。”
“恐怕那時候沒有人會聽禮儀教化了?!?
金柱寶大聲道:“必要時,定要以戈止武,以暴易治?!?
孟娘女連連贊道:“說得好,說得好,天下大亂時必以戈止武,和我想的一樣?!?
金柱寶恭敬地問道:“小兄弟,你是怎樣看待亂世呢?”
“身在亂世為不幸,能夠反亂為治,那是不幸中的大幸。”
“從未有人與我這么情投意合,不如你我在此結拜為異姓兄弟?”
若是他知道眼前這位是他的未婚妻,不知他有何做想?
金柱寶拉著孟娘女的手:“不如你我結拜為兄弟吧。”
孟娘女猶豫了許久,道:“恐怕不能如公子愿了?!?
“為什么?”
孟娘女沒有說話,她把發(fā)簪摘了下來,把假胡子撕掉了,在微風的吹拂下,她的頭發(fā)迎風飄揚,像瀑布般起伏不定,那圓潤的臉竟無絲毫瑕疵。
金柱寶呆住了,他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小兄弟竟然是位女子,而且是位傾國傾城的女子,讓他無法想象。
他看了許久,猛然回過神來,轉過身去連連道歉:“小生失禮,小生失禮。望姑娘見諒。”
“不知者無罪,是我騙你在先,我在此向你道歉?!?
金柱寶緩緩轉過身來,再次看到那美麗動人的臉,他希望他能永遠將她記住,哪怕她只是活在自己的記憶里。
看了許久沒有說話,孟娘女叫了他一聲,他這才再次回過神來。
“小生失禮,小生失禮?!?
孟娘女笑道:“我要回家了,不過你還欠我一頓飯?!?
她說完轉身離開,走時還重復那句話:“記得你還欠我一頓飯?!?
金柱寶點了點頭,并向她揮手告別。
當孟娘女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時,他才想到自己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問她的名字。有些人一旦辭別了,恐怕日后再也不會相見。
他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