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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事如風

  • 萬世白芷
  • 圓九九
  • 6899字
  • 2019-06-06 15:55:00

陌吟拿了夜羽送來的原材料去一趟三十三重天兜率宮,凌霄也派了個小仙娥將四季如春小藥丸一并送去。

陌吟當著她的面有意無意感慨道,竟然真有鐘離元玉這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神仙,但此次即使是神仙之軀,不用法力護著,肯定也是被燒地夠嗆,她問陌吟此話怎講,那老家伙毛病犯了,就是不肯直接告訴她,只說云中君知道得多,讓她去問云中君。

她招來云中君,說了鐘離元玉的事,云中君驚訝不已,“儲君竟又投了赤煅江?”

“又?”

云中君正躊躇著要不要將事情的全部告知她,凌霄一張臉壓過來,不容拒絕,云中君也只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云中君只好說道,“五百年前,君上渡劫回來后,儲君為了找您,投了赤煅江。”

凌霄一愣,抿嘴不語,神色有些沉,云中君知曉她心下煩亂,默默告退了去。

她沉默了一會,趁陌吟看不住,無聲無息地潛出,去了沽山。

每回心思浮躁的時候,她就會到這里,這兒只有她一個人,是天界最寧靜的地方,仿佛漫山遍野的墳頭,都能傾聽她心里的訴說。

杜鵑印天紅,常開不敗,搖曳著花枝如同低喃細語,沽山底下埋著的千萬曦和忠魂的血肉,將這處的杜鵑養地極好。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凌霄身如飛箭,幾個騰躍,輕松掐住對方的脖頸。

那小兔子幻成一個瘦弱的女子,低頭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小…小女子誤闖了上神的貴地,不想擾了上神清凈,上神饒命…。”

“你來這做什么?”

那兔精惶恐不安,微微抬頭看了看她肅靜無情地面容,害怕地回道,“小女子來這兒…采些杜鵑花…”

她見凌霄不語,神色冷冷,趕緊又伏頭哭道,“小女子的娘親前些日子被一頭飛狼咬傷了,躺在家中不能動彈,小女子出來覓食,見這兒杜鵑…杜鵑開得盛,想折幾枝帶回家中。不想卻闖了上神貴地,還請上神饒命啊…”說完她扣趴在地上,手中的杜鵑散落了一地。

“你娘親喜歡杜鵑?”

“是…”

凌霄盯了她半響,解開禁制,那兔精松了一口氣,顫顫悠悠爬起來,回過神來見她已經走遠,才明白過來她這算是首肯,感激地朝她走的方向磕了個頭,捧著手里的花去了。

剛回到崦嵫山,陌吟還在那擺弄他的鯨須,什么都沒發現。去送丹藥的小仙娥回來了,說是儲君不要,儲君說了,如果是相君要還的人情,那他偏就不要,讓相君一直欠著。

小仙娥一知半解,也順利把話帶到,凌霄遣退了她,再次溜了出去。

到了南天門,她隨處抓來一個巡邏的天兵,劈頭蓋臉就問儲君在哪,那領頭的天兵一看,雖不知是哪位上神,先恭敬地問了她名號。她隨口一報名字,順著所指方向,在一眾巡邏的天兵驚訝又崇拜的眼光中飄然而去。

在議政殿門口,順利遇上了鐘離元玉從里頭出來。他身著朝服,將手兜在寬大的袖子里,全身包裹起來,除了脖子處若隱若現地青紫,其他看起來一切正常。

“你傷怎么樣了?”

“無礙,都是皮肉傷。”

凌霄看他有點發白的臉,陰陽天里不論是寒地還是赤地都是極其厲害的,他輪番體驗了一回,身上肯定是不太痛快了。

“魔障去了嗎?”,她一來就關心自己傷情,鐘離元玉還是很欣慰的,凌霄嗯了一聲,他又接著問解藥拿到了沒有,凌霄道先前陌吟已經拿去兜率宮煉了,然后變出一個小丹藥遞給他。

“吃了能好受些。”她不善表達,能說出口的感謝就只有這種程度。

鐘離元玉等了一會,見她沒接著說什么,才接過藥,像是有些歡喜,“我很高興你這回沒有說不欠別人之類的話。”

凌霄張了張嘴剛要說,他眼神突然一冷,讓她少有的噤了聲。

“冰蓮的事,還有幽州島,包括到陰陽天取水,我都不打算瞞著你。凌霄,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是如何待你的。我不指望你現在就愛上我,你也無需報答我這份恩,但你必須知道。若你將這些看做人情,那我偏要讓你欠我的還不完。”他掂了掂手上的丹藥,“僅憑這個,你還還不上。”

見她低著頭不作聲,表現出前所未有乖巧的樣子,他才放緩了語氣,道:“我上回與你說的,你回去想想吧,在這之前,我們就不要見了。”

儲君是很英明的,對弈之中進退得當,有理有節,戰略部署地有條不紊。先是對她有求必應,處處呵護保護,使她的放下防線,敵意有所瓦解,而后又正巧趕上了陌吟為他說媒的機會,利用凌霄的愧疚,誠意表明自己的心意,讓她的心有所動搖,接下來為了救凌霄受傷,又毫不猶豫地告訴他自己為她所做,讓她更加體會到自己的好,如今又一改往日的溫柔體貼,轉為強硬的姿態推開她逼她去思考面對,鐘離元玉如此善于謀略,把這招欲擒故縱,松緊有度運用地出神入化。

其實這一切在他讓青枝去凡界通知凌霄的時候就很明顯,他就是故意要讓她知道自己的所做的一切,表面上看是他一片真心打動了凌霄,可實際上他步步為營,引誘凌霄入了自己的套,雖說自己對她確實是真心。陌吟為他說親那日在他意料之外,他是聽了鐘離慕白提起,才趕來曦和,他在殿外站了有一會,掐著凌霄拒絕的時候出現,故意讓她看到自己的難過,在她面前,將自己的傷心展露無遺。他知道當時時機還不成熟,她還沒有完全對他放下防備,但聽到拒絕的那些話,心中還是有些刺痛。

離開了東華,凌霄回崦嵫山的時候,路過湘水,只見江邊四面煙波浩渺,江水碧波蕩漾,看山似如翡翠寶石綴以湘水,看水又似綾羅綢緞繞撫于青山。

想起她在凡間,隨鐘玉住在相府的時候,有一次還愿節,相府眾人到明鏡湖放花燈賞湖。明鏡湖聯著湘水,相傳若在這里放下的心愿燈若是不沉,便能到達湘水,湘水女神就能看見。

相府的老夫人難得地與大家一同出游,在眾人陪同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繞著明鏡湖一路賞景,前面有小廝過來,說老夫人想念鐘玉,要他到跟前陪著。

她懂事地放開挽著他的手,鐘玉皺皺眉,執意要帶她一起去。

阿倫搖搖頭,那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太太,雖然和她接觸不多,但阿倫很喜歡她。

快去吧,阿倫催促他,鐘玉摸摸她的頭,讓她別亂跑,便走到隊伍前面去了。

她跟在眾人后面,沒什么人注意到她,也樂得自在。一朵蓮花燈擱淺在了岸邊,她小心翼翼地低身推了推,讓花燈重入湖水,看著遠去的花燈,還沒來得及起身,突然背后一道力,她整個人掉到了湖里。

阿倫不會水,入水就嗆了好幾口,慌亂中腦海里只有鐘玉,沒發現身邊的氣泡并沒有消失,而是一反常態地往她這積聚,形成了一個大氣泡將她包圍,隔離在水中,她懸浮在氣泡中竟能呼吸自如。

很快,她看到一個緊張的身影急急跳到水里,鐘玉將她救了上去。

思緒到此,她輕揮衣袖,從云端降下,掠過湖面停于湖中央。

一縷青煙裊裊升起,化作一位青衣女子,腳踏微波,身段如綢,氣韻婉轉,婷婷而來。

湘水女神盈盈一拜,“小仙見過相君,不知君上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無事,我在凡間受過你一次恩,今日路過一時想起,便下來看看。”

湘水女神回道,“小仙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勞煩君上記掛。”

凌霄看了她一眼,“終究是你救過我,你可有何心愿?”

“小仙謝過君上,小仙在這湘水多年,與世無爭,并未有何心愿。”

“你的夫君…”凌霄看著湖底那具用水晶稠環繞保存的尸體。肉體凡胎,自有輪回,若他尚未成仙,命勢就還歸云中君管,讓他在那人的命薄上添改幾筆,就當還她一個情。想到這,她開口,“本君可…”

“多謝相君好意,”湘水女神知她心中所想,沒有讓她說完話,見凌霄有如此誠心,心中難免感動,又念起亡夫,眼眶微微泛紅,神態卻平淡無異。“我的夫君原乃人間帝王,生前,他屬于天下,現在他死了,終于能屬于我一人,上天垂憐,能讓我修為神仙,可千百年守著他,我已心滿意足。”

凌霄看她堅持,不再多說什么,告辭而去。

不得不說,作為東華的儲君,鐘離元玉還是有些手段的。他最機智的就是知道面對凌霄這份感情,何時該對她縱容示好,何時該強硬施壓。這時候的一番話,居然也壓得住凌霄。他那番話在凌霄心里翻江倒海,亂了她的心思。

回了崦嵫山,她又招來云中君。神仙當久了,記憶也就多一些,若事事都要勞心勞力去記得,就要活的累些。所以那些很久之前的記憶,或者于她沒什么意義的事,她總是賴地去記憶,也懶得去想起。可近日她總是想起以前的事,那些在凡界的日子總是時不時在她腦海里游蕩一番,并且越發清晰。她隱隱覺得,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情的,但憑凌霄的脾氣,當年既然認定了鐘離元玉是個過去,便再也不去想他,即使有什么隱情,也是不必在意的了。

可最近她開始不自主地回想這些記憶了,一些細節就讓她很好奇,到底云中君才是最明白的。

云中君像是早早就準備好的,將帶來的命簿翻開,開始低著頭又念起了她渡劫的那段往事。

儲君四萬歲時,已能擔大業,但凡是繼任王君的,就要歷一道劫難,即帝王劫。

東華儲君的帝王劫自然是一大要事。為此老王君特地請了云中君到天宮一同商榷該如何安排這劫難。

依照老王君的意思,鐘離元玉才智超群,卓越不凡,又極有見解,只愿他繼位后能廣開諫言,任賢用才,體恤良臣昭昭之心。

于是云中君小筆一落,給他安排了個為人臣子的身份,這也算是讓他感同身受。

按照命薄上來說,鐘離元玉投的是大周朝的丞相一家,名喚鐘玉。這鐘玉出身名門望族,又受藝于天下有名的妙真道人,德才兼備,是太子從小的至交,深得皇恩。他十八歲便助太子鏟除逆黨,屢赴沙場,建立奇功。這鐘玉前半生一路青云直上,仕途通暢,位極人臣,人到中年,兒女盤膝,妻子賢良。但新帝即位后,忌諱鐘玉功高震主,加上聽信奸臣讒言,尋了個謀反的罪名,將他抄家入獄,株連九族,幸得昔日好友為其翻案,才得以保命,他出獄后已年邁體虛,只求歸隱,不問世事。

可以說這老王君對自己兒子真是絲毫不憐惜,人間百味讓他嘗了個遍。

凌霄遇見他的時候,鐘玉正值弱冠之年,與太子孟逸秋破了一起謀逆的大案,原本應該嫁入鐘家的將軍府大小姐楚霽晴被波及,也改了運勢。

兩人成親那日,楚霽晴買通了太子的心腹,給鐘玉傳了假信,信中說皇帝遇刺,刺客被捕后供出幕后指使是丞相府,相府上下皆已打入死牢。鐘玉匆匆趕回京城,因怕阿倫擔憂,只留了口信道家中有要事,誰知那楚霽晴卻帶人去了桃園村血洗全村,鐘離元玉到了相府,卻被府兵團團圍住,扣在府中,他深知中計,當他沖破重圍時,半途又身陷叛黨余孽的包圍圈中,身中數刀,拼死趕到桃園村,卻未見到被西薩大巫師帶走的阿倫。

后來的事凌霄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時的她沖撞了多人的運勢,反噬之勢漸起,隱約壓不住云中君的封印,因此仙力略有恢復,又因受到強烈的傷痛和刺激,導致神識不清,被西薩國大巫師帶走后,她來到了西薩的皇宮。她全然不知,這一切的一切,竟是西薩大巫師一手謀劃。

早在鐘玉與太子鏟除逆黨之時,便發現參與謀逆的西南王與西薩暗中勾結。西薩在大周朝的結盟失敗后,西薩大巫師蒙延便暗中做局,試圖將太子的左右手,鐘玉除去,而阿倫就是這個大周朝棟梁之臣的唯一破綻。

蒙延先是找上了楚霽晴,利用這個女人的嫉恨,在兩人大婚之日將鐘玉騙走,在鐘玉識破之后,安排了一隊殺手半路攔截,刺殺鐘玉。而蒙延不虧為西薩最狡猾的大巫師,他做了萬全的準備,在楚霽晴血洗桃園村時,劫走了阿倫。他知道,鐘玉不是那么好殺的,如若他逃脫,自己手里還有更大的籌碼。

帶走了阿倫后,蒙延發現了她身上那不同于凡人的仙力,阿倫這個籌碼,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有有分量。他并沒有急著用她來要挾鐘玉,而是對她使了催眠術,讓她暫時忘記了一切。蒙延要做一個更大的局,他永遠不會忘記,在五年之前,天之驕子的他是如何慘敗在鐘玉手下,顏面盡失。

在往后的兩年里,阿倫成了西薩大巫師蒙延親收的徒弟。如果說皇族是西薩的政治統治者,那么巫族,便是西薩的精神統治者。在西薩,巫族擁有至高無上的神圣地位,是西薩的象征,也是西薩的守護者。巫族世代為皇族效力。雖然巫族是西薩最重要的一族,但闔族上下,卻僅一人,身兼族長,并終身未婚,當族長25歲后,便開始尋找適合的人,作為下一代巫族族長,若是族長之位傳于男,便是西薩的巫咸,若是傳女,便喚巫族圣女。西薩歷屆祭祀大典,皆由大巫師主持,而大巫師也肩負著守衛西薩的責任。

在她被抓后,鐘玉將近崩潰,他清楚蒙延的手段有多殘忍,在最初派了無數批人前去營救未果后,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只身前往西薩。可他潛入西薩王宮地牢,九死一生找回的,是阿倫的尸體。

那是蒙延早就準備好的陷阱,用阿倫引鐘玉上鉤,來個甕中捉鱉。那晚他帶領數百精兵將地牢包圍,兩人交手時,鐘玉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那具他早就準備好的尸體,蒙延才有機會將他重傷,不想還是讓他逃脫。可蒙延沒有懊惱多久,他萬萬沒想到,鐘玉會回來的如此之快,還是以這種方式。

帶回那具假尸體的鐘玉萬念俱灰,他答應過阿倫,不論發生什么,他們都會在一起。就在他要與追她而去時,太子孟逸秋匆匆趕到,及時阻止了他。孟逸秋對他說,即使要隨她而去,也要為她報仇。他知道孟逸秋不僅是為了他,更是為了他自己的江山社稷,可鐘玉無心理會其他,此時的他滿腦子里,全是為她報仇雪恨,然后遵守自己的諾言,永遠守護著他的阿倫。

不久,太子上奏起兵西薩,七個月之后,大周朝整兵出發,進攻西薩。兩國多年邊境的小摩小擦,蓄勢待發,終于引爆了火花。此時的大周朝由鐘玉坐鎮指揮,一路攻破西薩邊關防線,以七日一城池的速度,直逼西薩京都。

戰火蔓延到了京都,西薩皇室上下驚慌不已,連忙送出數十張求和書,卻毫無成效。

軍帳里的鐘玉,平靜的接過西薩使者送來的求和書,甚至都未修書上報,便撕成了碎紙。

大周皇帝此次出兵的目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西薩一直以來與大周是勁敵,一方吞并另一方是遲早的事。可他知道,即使不是皇帝旨意,他也斷然不會撤兵。

動她一人,滅你一族!

在鐘玉的指揮下,大周軍一路暢通無阻,直逼皇城,西薩皇室退居京都,負隅頑抗,對戰中鐘玉單槍匹馬,手刃西薩大巫咸蒙延,并將其人頭懸掛于大周帥旗三日。

此時被施了催眠術的阿倫,忘記了一切,她只知道,她是西薩下一任的圣女,要用生命來守護西薩。

蒙延死了,她被推到了蒙延的位置上,成了新一代的圣女。

西薩皇室上下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圣女,是很尊敬的,不僅是因為她是蒙延欽點的下一代的巫族族長,還因為她那高深莫測的“巫術”,大挫勢如破竹的大周軍。

歷代大巫師皆會觀星推演之術,也掌握著神秘的巫術秘法,這也是西薩敬重巫族最重要的原因。蒙延死后,她被帶到西薩皇帝面前,冊封為圣女。冊封第二日,她指揮一千精兵,擊退了大周軍三波猛烈的攻城。

接下來的三個月里,大周軍隊遇到了最大的阻礙,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啊倫。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抵擋住一次又一次進攻的,可以說,被帶到西薩后,雖然這里的每個人對她都很敬重,蒙延對她雖然不冷不熱,但也還算好,可是她天性中的那份怯弱還在,她總覺得時不時的就有一股另外的力量要沖破她的身體,侵占她的思維。

由于封印松動,她獲得了自己也想不到的力量,對于每次周軍的進攻策略都預感的特別準確,也總是能在危機關頭力挽狂瀾。

大周軍中,鐘玉已經收到密探回信,正是那個新冊封的圣女,穩住了西薩的局面,這個西薩的圣女到底是何方神圣,每次都能將他的攻勢化解。他曾多次派人去查,卻查不到她任何的消息,他在西薩的線人甚至連這個女子叫什么,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唯一能查到的是,這個女子是蒙延的養女,只穿一襲水藍色的紗衣,終日面覆白紗。

派去調查的人沒有帶回任何有用的消息,但鐘玉并不特別煩惱,他的軍隊已經包圍京都三月有余,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圣女再如何神通廣大,敗局已定,她也無力回天。

他早已不想再等,他只想馬上完成這里的事情,然后去找他的阿倫。

三日之后,鐘玉勸降無效,決定強攻京都。他親帶一萬精兵,發起了猛烈的攻城之勢。城墻上烈火蔓延,攻城的巨木將鐵門撞開了一個裂縫。突然,城上一襲藍衣出現,扭轉了局勢。

那女子佇立在高墻之上,一抹藍色與周邊的黑甲紅血格格不入,若不是她以白紗覆面,樓下攻城的士兵一定會驚訝于此時她的表情。即使兵臨城下,萬人沖殺,但她卻并不害怕,只是平靜的看下城樓下的一切。她早已算出,自己今日便將長眠于此。

她失去了記憶,身體里似乎住著兩個個靈魂,時而讓她善良懦弱,時而讓她陰狠冷酷,她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該去哪里,也許所有的痛苦,今日就會結束,一切的疑問,就會有答案。

在極遠之處的鐘玉,僅能見到樓上一抹藍色,看不清具體,卻已經知曉是誰。圣女的突然出現,無疑給西薩軍巨大的鼓勵,她看著城樓下的殺戮,血液中嗜殺的氣息翻涌,她努力克制著,直到攻城軍憑借云梯,登上了城樓,她手起一落,火光之間已經要了那名士兵的命,甚至沒有人看見她是如何用手取下人頭的。

沙場上的鐘玉,自然不會放任局勢變換,將每個時刻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穩妥的戰術。就在圣女出手的那一刻,他勒馬前沖,一路斬殺數人,轉眼便來到高墻之下,彎弓搭箭,一套動作如行云流水,無半分停滯,似乎連瞄準都沒有,箭尾便“嗖”的一聲射出,劃破空氣,在混戰中準確的沒入那藍色紗裙中,濺出一道血花。那箭上凝聚了他七分內力,穿體而入,帶著那藍色,死死釘在了城柱之上,那女子發絲散亂,面紗脫落,一抹血從她口中流出,這箭頭深深插入城柱,她連動彈皆不得,只是箭入體內時,蒙延用在她身上的巫族之術破解,她記起了一切。

看著城樓之下,那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好想問他最后一句,卻都無力說出口,眉頭輕皺,閉上了雙眼。

當箭射出的那一刻,鐘玉瞳孔一縮,心跳突然加快,四肢突然的冰冷,似乎有什么東西沒有看破,可白羽長箭已出弓,無法收回,當他看到那白色的面紗飄落時,幾乎肝膽俱裂,凄厲的喊出一聲,摔下戰馬。

那一刻,世間萬物都停止了,刀槍劍戟之聲,吶喊擂鼓之聲,突然都消失不見,他看著那白紗飄落在他面前,伸出手去,它卻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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