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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熾火鳥

  • 天雀翎
  • 皆狐語
  • 4280字
  • 2019-06-09 23:26:17

隙間盡黑,天地昏晦,幽壑難行。

白筱幽靜中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行有多時,她感覺到洛渠楚在加快腳步,接著細微的流水聲中夾雜著不甚清晰的鳥鳴,打破一方沉寂,一道天光自前方縫隙之上射進來,透過了黑暗。

“到了。”

乍見微光,白筱不由用手遮住了眼睛,聽到洛渠楚說話才緩緩地睜開眼。微風拂過,腳下是潺潺流水,頭上是兩道幾乎閉合的絕壁,有幾只飛鳥盤旋而上,消失在漏進來的一線天光中。

“飛來一線天,原來是這樣的。”白筱驚奇不已,她不能確定此處到底是哪里,這里的樹木青蔥,氣候宜人,與烈火域決然不同。

“這峽谷也是他們自己的手比。”洛渠楚松開白筱的手,整理了一下方才黑暗中行走變得有些凌亂的衣擺,“走吧,風息谷不遠。”

二人復又行了一盞茶時間,白筱終于見到了所謂的風息谷。幽深的峽谷里,狀若桃花的風鈴木正是滿開之時,散發(fā)出濃郁又不膩人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不宜聞太久,你是亞人,會頭暈。”見白筱對風鈴木林很是喜歡,洛渠楚提醒道。

“不知道蓬萊仙境什么樣,但這里,也算凡人的仙境了吧?”一路上,見到這峽谷里遍地芳菲,香塵撲面,時催鳥語,白筱禁不住感嘆。

“我不知蓬萊島如何,但風息谷絕不會是仙境。”

“此話何……”

白筱禁不住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看看來時路,處處紅塵紫陌風光醉人,但面前的村落卻早已變成一片廢墟,雕欄玉柱,庭樓寶閣,俱化作紛紛漫天的飛灰。

此前洛渠楚提到熾火鳥燒毀了一切,但白筱并沒有在意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她當時的注意力只在風息氏被人滅門,滿谷都是尸體上,如今見了這場景才覺得怪異。

白筱對熾火鳥的名字并不陌生,熾火鳥是烈火域獨有的一種大鳥,以火山中生長的火靈芝為食,口中能噴出一種炙熱的氣,一旦離開烈火域地區(qū),它所過之處常造成火災,是龍淵大陸的四大害獸之一。

但所謂的害獸是沒有智慧的,它只是憑借本能縱火。

可此地的樣子與熾火鳥過境造成火災的場面有些不同,這里的火場以村口的石碑為界,一面是樂土,一面是焦墟,就好像有人刻意為之。

“小荷花,你確定是熾火鳥過境嗎?”白筱狐疑地問:“你見到了熾火鳥?”

“何意?”洛渠楚有幾分不解,但還是回答道:“我自然是見了,才說是熾火鳥。”

“你沒覺得奇怪嗎?”白筱指著廢墟說:“風息氏精通奇門遁甲,你方才說過這峽谷是他們自己建的,他們會讓生活在烈火域的害獸熾火鳥,找到入口飛到這里來嗎?”

洛渠楚尚未答話,突然神色一凜,足下生風,以極快的速度沖進了村子中。他的行動過于突然,以至于白筱快看不見他的身影時,才想起要跟上去。

“喂,你等等我!”

白筱也迅速追著洛渠楚的背影穿梭在廢土之中,但當她找到洛渠楚時,還來不及看清眼前狀況,忽然被他一把攔住,洛渠楚的聲音冰冷,語氣也急促:“快走!”

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烏黑的大鳥俯沖而下,兩只紅眼放著金光,口中熱浪滾滾,猩紅的舌頭仿佛一團烈焰,已經(jīng)被焚毀的村莊霎時間烈火再起!

白筱被洛渠楚挾著轉眼就來到了村口,她驚魂未定地回頭張望,見那大鳥在空中發(fā)出凄厲的鳴叫,好似魔音灌耳,刺得人耳膜生疼。

“它不出來?”這熾火鳥就盤旋在村子上空,左右也不離廢土的范圍,白筱心生奇怪,不由看向洛渠楚,這一看又是一愣。

白筱從來沒見過洛渠楚似這般冷若寒霜。雖然他素來表情冷漠,但此刻他的眼睛中,凜冽的殺意在肆虐,肅殺之氣竟讓她禁不住發(fā)抖。

“小荷花?”

“是他。”

洛渠楚低聲說著,心中似乎有無邊的憤恨,“我感覺到了,是他!”

白筱不知道洛渠楚在說誰,但洛渠楚明顯失去了冷靜,她試圖讓他鎮(zhèn)靜下來,卻因為他的殺意四溢,每接近他一步,都覺得皮膚像被銀針刺穿般的疼痛。

萬般無奈之下,白筱心下一橫,只聽得“錚”地一聲,青垣劍的劍氣破開殺意,直奔洛渠楚后心。

洛渠楚好似沒有感覺到白筱在偷襲他,又好似渾然不在意青垣劍的攻勢,直到那劍氣將要打在他的身上,白筱忍不住驚呼出聲時,才反手輕輕一揮袖。瞬間,白筱的攻擊就被卸開,打在了一邊的瓦礫中。

洛渠楚緩緩地回頭,他盯著白筱看了一會,眼中的殺意終于消退。

白筱被他的模樣嚇住了,不敢說話。

洛渠楚忽然長嘆了一聲,道:“我找了他一千多年了,終于找到他了。”

“你到底是在找誰?”白筱喏喏地問。

“我不知道。”洛渠楚露出一絲疲憊:“我直到化形,也始終不知道他是誰,玄鳥她心軟,可惜他不值得。”

“我聽不懂,你說的這個他,和玄鳥有什么關系,你不是為了完成玄鳥的遺愿才下山的嗎?”

“他殺了玄鳥,不僅殺了她,還叫她魂飛魄散。”

“你是說,玄鳥是被人殺害的!”白筱大驚失色。

“是。”洛渠楚憶起往事,逐漸出神:“我并非先天有形,只是終年沐浴化仙池的靈氣開了一點靈識。玄鳥察覺了以后時不時來照顧我,也常常對我傾訴她的事情。”

“一千多年前,有一場靈魔大戰(zhàn)。雖然世人以為那是由人族與魔族的爭斗而起,但實際上卻是那個人在背后推動,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那場戰(zhàn)爭結束后,唯一察覺了真相的玄鳥,將其帶回了天倫墟。”

“玄鳥告訴我,那人的存在比魔雀還要危險,魔雀不過是他的道具。但玄鳥沒能殺死那人。不知為何,那人竟不死不滅,玄鳥只好退而求其次,將那人永世困在天倫墟,不叫他再踏足人間。”

“我不懂玄鳥為何動情,但那人一定是假意的。那人在玄鳥善待他的日子里,不動聲色地準備著他的法陣,最后偷襲了玄鳥……那人還擔心玄鳥無法死透,在她的靈魄中種下了一些解化玄力的咒法以絕后患。”

“幸而玄鳥也未曾全然相信他,從來沒讓他知道我的存在。玄鳥臨死時將一身玄力傳于我助我化形,盡管她來不及多說一個字便形神俱滅,但身上殘留著那人的氣息,我就是再過千萬年,也不會忘掉。”

洛渠楚閉上了眼睛,仿佛在壓抑情緒,聲音中透著徹骨的凄涼:“一千多年,終于找到他的線索了。”

白筱靜靜地聽洛渠楚訴說著,從前她只知道洛渠楚下山的原因,是玄鳥央求他替自己銷毀魔雀,但她從不知道玄鳥的死,和他離開天倫墟,還有這段秘聞。

大神玄鳥的慈悲無人能比。三千二百年前,眾神撤離龍淵前往蓬萊圣境時,玄鳥沒有跟隨離去,只因為她牽掛著天下蒼生。

白筱曾以為,大神玄鳥是因濁氣的污染而隕落,沒想到她隕落的真相竟是如此令人唏噓,若不是洛渠楚講出來,她獨自鎮(zhèn)壓那個罪魁禍首守護天下的真相便永遠不為人知了。

白筱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難以言喻的哀傷涌上來,幾乎將她淹沒。

熾火鳥依舊在尖叫,洛渠楚講完這些,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平靜。他看了看手心,逐漸出現(xiàn)的詭異圖案是那個人咒法的標記,玄鳥的多數(shù)力量都因此陷入了沉睡。

但他千年來并非只是依靠玄鳥,他與玄鳥一樣長于化仙池,身藏著天地靈氣,雖非太古所生神祇,修煉起來依然是強者。

風驟起,天地昏蕩!

一道浩然之氣疾旋,沖天而起,直上青空,瞬間就將熾火鳥卷了進去,但熾火鳥渾然不懼,翅膀翕張,口中紅光大盛,眨眼間高溫幾乎要將一切都燒灼殆盡。

洛渠楚見狀,單手一揮,衣袖翻飛間,白色旋風向熾火鳥襲去。那風也甚是奇怪,好似兩只巨手將熾火鳥的羽翅牢牢抓住,風刃在它身上劃開道道傷口。

熾火鳥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漆黑的羽毛漫天灑落,它雙目金光更盛,忽然渾身都開始變紅,剎那間烈焰將它包裹成一個火球,直直地向洛渠楚撞來,竟是要同歸于盡。

但洛渠楚卻臉上神色不動,他撩開衣擺,向前踏出了一步,那火球中的熾火鳥就在這時,顫抖了一下。

洛渠楚并沒有停下,他緊接著踏出第二步,第三步……他踏得極慢,但每邁出一步,都有無形的壓迫感在增加,連在后面的白筱都感到了心悸,而直面他的熾火鳥則更甚,但見他每一次踏步,熾火鳥的火團都黯淡幾分,當洛渠楚踏出第七步時,熾火鳥發(fā)出一聲細微的呻吟,在空中晃了晃,一下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再也不動了。

白筱目瞪口呆地看著,久久沒有回神。

她認識洛渠楚有十五年了,今日是第一次見到他施展先天神靈的威能,而這還是在他被封印了多數(shù)實力的情況下,顯露出的冰山一角。

放眼當下,白筱不知道還有誰能有這樣的實力,或許連魔宗那位葬明皇都要遜色幾分。

“白筱?你來看看,這是什么?”

洛渠楚查看完熾火鳥的尸骸,抬起頭發(fā)現(xiàn)白筱還在原地出神,于是叫她一同來看熾火鳥背上浮現(xiàn)出的不明圖案,那圖案原本藏在黑羽之下,熾火鳥死亡后,忽然浮在了表面,而且比起陣法更像一個標記,但不待白筱走過來,那圖案突然化作一道光芒,沖天而去。

白筱沒有來得及見到那標記,洛渠楚對那標記有些在意,他盯著那光芒遁去的方向看了很久,眉頭緊鎖。

“飛走了?”

“我記下了。”洛渠楚雖然覺得那光十分重要,卻沒有頭緒,他的手在虛空中劃了幾下,一個散發(fā)著微光的圖案便呈現(xiàn)出來,白筱盯著這個圖案看了一會兒,忽然“啊”了一聲,連忙掏出蘇空世給他的錦帛指給洛渠楚看:“這圖案和地圖上村子的布局差不多!”

洛渠楚連忙觀看地圖,果然,這地圖上記載的風息氏村子布局與熾火鳥背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這莫非是……”洛渠楚恍然大悟,但同時他的表情變得十分的微妙,他看向熾火鳥,目光里竟有幾分后悔不迭的意味。

“怎么了?”

洛渠楚懊悔地揉了揉眉心,“我早該察覺……這只熾火鳥比尋常的熾火鳥強大這么多,不該是只過境的普通熾火鳥,它應該就是風息氏豢養(yǎng)的。”

“你說什么!”

“這可能是風息氏最后的保險,一旦遭受劫難,熾火鳥將毀去這個村子,抹去風息鍛造令的所有痕跡。”

白筱聞言,不由也看向熾火鳥:“可是你……你把它殺了,小荷花。”

洛渠楚心中也怪自己一時沖動考慮不周,但天無絕人之路——現(xiàn)在他終于想起來為何看到那光覺得熟悉了,那光正是傳承于風息氏血脈中的,第一代兵神的靈血之力:“那標記不是消失,而是飛走了,看來風息氏尚有血脈在世。”

白筱聽到事情還有轉機,松了口氣:“你能追到那道光嗎?”

洛渠楚搖了搖頭,白筱剛剛燃起的希望頓時被熄滅了,“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

“我已經(jīng)習慣了毫無進展,至少現(xiàn)在知道了風息氏還沒全滅,只要人還在,就有調查的方向。”洛渠楚站起身,他已經(jīng)不打算在此地多做停留:“走吧。”

白筱于是也不再多言,二人立刻轉身,沿著來時路踏上了歸途,穿過那道縫隙時依舊被洛渠楚牽著手,這一次洛渠楚終于懂得一開始就給她用避水訣了。

一路上都相安無事,待出了烈火域,天色已經(jīng)很晚,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二人只好在天都城停留下來,次日再做打算。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白筱準備順便去天都城的白虎分壇查看查看往來的業(yè)務,剛與洛渠楚說完行程出門,天空中便傳來一聲清脆的蒼鷹叫聲。

白筱伸出手,蒼鷹盤旋了一會兒,落在了她的手臂上,白筱從爪子上綁著的竹筒里取出信,讀完內(nèi)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怎么了?”洛渠楚見白筱去而復返,問。

白筱遺憾地搖頭,邊說邊走向房間去收拾行李:“小荷花,我得走了,逍遙宮的云清仙姑仙去,叫我和少門主代表天地門去吊唁。時間比較緊,我現(xiàn)在就得走了。那標記我已經(jīng)記下了,我也會去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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