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下巴看著我，一字一句間睫毛微顫：“因為這就是我的宿命。人總有一天會生活在黑暗之下，只是時間上的或早或晚罷了。怎么，你可憐我，想和我一起生活在黑暗之中嗎？”

“我……”

或許是因為困倦讓我失去了同他辯駁的理智，我無言以對，唯有滿腹委屈。

江流一，你做什么老這樣的傲嬌，你眼里的孤獨我都看得見，你從前不是還要跟我“一夜夫妻百日恩”嗎？你不是孤獨嗎？為什么現在反而將我拒之門外。

你和我之間，究竟怎么才能真的靠近？

可他也不在乎我究竟有沒有聽見，自顧自地將我的頭撥到他的肩膀上，像自言自語般喃喃著：“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今知，你好好睡吧。等我找到……”

后面的部分我已經沒了意識聽了，一覺醒來，他果然還是不在了，我依舊睡在沙發上，身上多了一件最后的羽絨服。

我看著我的鐲子，淡綠色的玉仍舊溫潤光滑，和從前一模一樣。

他真的如他所說的藏在鐲子里面嗎，還是只是安慰我希望我好受呢？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的是，既然我答應了要保護他，無論如何，他所說的J市有名的醫院我得去一趟。

除此之外我的手邊還多了一本天書。

書里面的文字我一個字都看不懂，我雖然是中文系畢業的，甚至職業也是漢語老師，但這種線裝書里面記載的字我真的是一個人都不認識。

既然不懂，我也只有放在一邊，等以后有時機了再說。

青山醫院。

J市的青山醫院，西南地區有名的精神病院，這個醫院的歷史從幾乎百年前就開始了，和所有的醫院一樣，青山醫院透著一股凄涼和詭異，連個門衛都沒有。掛號的大廳也只有一兩個低著頭的人掛號或者拿藥什么的。

大廳里有一個很新的自助掛號機器，大約因為來的都是年老的人，幾乎沒有被使用過，顯得十分的受冷落。

為了完成自動化的指標，近年來J市倒是多了不少這種實際上沒有什么用處的機器，這種東西微妙在你不能說他是不好的，只是用上的機會實在太少了，可總有一天它不會再蒙塵，也會像ATM機漸漸把人力消減了一樣自然發生。

一切就交給時間就好。

反光的屏幕里始終能看見一個不安的人在跟著我，從我半路坐公交開始跟蹤，直到醫院門口。簡直是小兒科的跟蹤，連被我這樣的一個素人都有所察覺，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跟蹤我的了。

“哎呀死狍子別亂跑！”

外面聲音傳來，我捂著眼睛不忍心繼續看。

你是猴子派來的嗎！

能這么明目張膽到處晃的人被仁民裙眾舉抱的可能性應該大得不得了，只有希望裙眾們加油了。

暫且放下他，我早上已經在網上約定了探視，現在確認一下探視時間下來了沒有，如果沒有，還得請熟人給我開條路。

隨手看了看醫院歷史，卻沒有看到關于江流一跟我說的那個男人的事情。

可我明明已經從內部消息打聽到了：他就是傳說中的“鎮院之寶”，他幾乎就是這個醫院的第一代病人，經歷百年依然健在，怎么會在醫院大事件年表中只字未提呢？

怎么會呢……呀，我忽然靈機一動：“對了！”

如果他是真的很靈驗的預言者，那以媒體的精明程度是肯定不會放過這家醫院的，到時候多出多少事情來，但這一代的醫院管理者奉行的就是“不激進”的管理策略，求的就是平安退休。所以自然不會宣傳他，甚至掩蓋關于他的歷史了。

茅塞頓開之際，忽然有人快步走到我的身邊，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什么東西奇怪啊？”

我吃痛轉身，卻愣住。

“啊學長，怎么是你！”

拍我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大學時期一個辯論社團的學長。

別問我這樣笨嘴拙舌的為什么要加入辯論社，還不是因為當時室友說了如果我陪她一起加入有帥氣學長在的辯論社團她就請我吃飯。為了一頓飯我就出賣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準備什么叫做“請對方辯友注意我們的今天辯論的主題……”……

他穿著一身白大褂，還有那么點兒醫生的樣子。

“你怎么會在這兒？”

我們同時問起來這個問題，問完了兩人一起笑起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啊……你也很帥啊……”

我尷尬的笑笑，理了理我的鬢發，希望帽子能代替我把造型凹出來，不至于很頹廢的樣子，也不知道我的眼睛下面還有沒有黑眼圈。

人都是這樣，哪怕不怎么喜歡的人，也會因為對方一句恭維把自己放到很高的位置而下不來臺。

他理了理自己的鬢發笑道：“那當然了。但你晚上如果早點睡應該比現在老得更慢。”

瞬間就下來臺了。

我苦笑，這個趙子亮學長還是沒有變，和以前一樣討人嫌，最大的特點就是“招子不亮”，人說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我看他父母倒是很懂這點兒，取名字的時候千辛萬苦都算得好好的了。

我記得大學時候他學的是犯罪心理學，當時也算是學校里面有名的努力型學霸，只是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錯失了一個保研的名額，也沒有去當時實習過的監獄繼續工作。

也有過傳言說學長和導師之間鬧了矛盾，但我們當時同社團的人都覺得，學長是因為自己的情商低到感人，搞亂了人際關系把到手的鴨子都放飛了。

無論怎樣，精神病院也是醫院：“你現在做醫生了啊，好厲害。”

我拍拍掌，一臉恭維。

哪知道他還是那個樣子：“這破醫生算什么，這種工作簡直就是浪費我的時間，等過一段時間我的項目做出來了就可以去C市的SC大學附屬醫院，就不用呆在這種小地方了。那你才叫厲害。對了，你呢?”

果然，他把槍口對準了我，我盼望著話題快點過去，就隨便回答了一句：“我現在在ｓ市做個小老師。”

可聞言他道：“啊？老師啊……哎呀老師也行吧，總比沒工作啃老好。”

趙子亮學長你這滿臉是難掩的嫌棄，你是想告訴我你心里真覺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