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一看，果然如此，剛才的痛楚并非只是我的內心的錯覺，而是真正來自身體的痛楚，因為我的身體在最快速地分裂成長——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羽毛從我的毛孔處穿破而出，迅速將我整個身體表面覆蓋了一層白色的羽毛，我雙手化為一雙深綠色利爪，雙腳列成四只短粗下肢，我背后的蝴蝶骨疼痛持續(xù)了一陣之后昂首我看見了我兩雙翅膀伸展開來。

諷刺的是我脫離人類的原型，總算變成了一個怪物。

然而這又如何？我這六足四翼的身軀比翟梁高大很多，只需要想著動一動“手”，身后的四只翅膀立刻一起猛扇動起來，刀刃般的狂風瞬間將翟梁身上披著的那件紅色毛毯掀開隨風而去，就連翟梁身上的衣服也全數都被撕碎了。

與此同時我的身體自身發(fā)出了高能的熱度，面前的地面開始漸漸下陷，明顯已經被融出一個大坑來，這是剛才他那種小打小鬧的火不能企及的超高溫度。

被吹走的一看就是就是他遮擋火的工具，離開那東西他當即就痛出聲來前去追那毯子，我偏不讓他追上，翅膀再一扇他的所有遮蔽物全數被我扇毀，與狂風同時出現的是可以燃燒一切的深紅色烈火，他身體瞬間著火痛苦得像個野獸一般叫喊起來，抱著膝蓋就在地上不停打滾。

然而他如此聰明也不能躲過：滿地的易燃物沾到了他的身上只會讓他的身體燃燒的更快。

對，讓他死！

他一定要在最痛苦最痛苦中死去，因為他害死了流一，它打破了流一的妖石！

他必須血債血償！

我滿心只能回蕩著這么幾句話，無法再做什么狗屁冷靜思考。

我的左眼只能透過一片紅色看見滿地的都是大小不一的枯骨，右眼的視力則因為足以焚燒我自己的溫度而慢慢降低，變成了模糊一片。

與此同時我四只翅膀瘋狂地扇動起來，畢竟是時候讓他感受到更難以忍受的苦楚。他的喊叫聲不絕于耳，越來越虛弱。

然而瘋狂乍起，火光四濺之時，這個空間總算支撐不住整個都扭曲了起來，瞬間炸裂開來重新變成了一片空地，均可俯瞰周圍的景色。

所有的幻覺同時都消失了，同時我聽見背后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聲音，那聲音嘶啞得不像話，他痛苦地喊著“救救我，快停下”。

可我只剩下冷笑。

停下？剛才我與流一的吶喊比你的凄慘一千倍一萬倍，為什么你還是沒有停！

他一定就是那個翟梁說的友人，他躲在一切的背后，這個幻覺空間也都是他的創(chuàng)造。終于他的聲音也漸漸衰弱了。

翟梁，你犯下的錯一定要補償，現在就是最正確的時機了。

然而就在他不停翻滾之際，我的身體也越來越熱，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了。不行，我一定要趁著我還有意識用最后的力量把翟梁干掉，至少把自己燒死了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獄！

拼著最后的力量我瘋狂拍動我的翅膀，至此耳鳴也襲來，我的五感均快要喪失。

“啊——”

就在最后一聲尖叫之后，我在一片血紅之中失去了意識……

……

一絲光漏進來，黑暗波動起來。

我動了動眼球，世界重新恢復了黑暗。

稍稍休息了一下感覺有了睜開眼睛的力量，我這才掙扎著睜開眼。

這里一片雪白。

我努力擰了擰我的眼珠子，這才看見了白色之外的東西，那是綠色的指針在上下跳動，是我的體征。看上去還是很正常的，至少我覺得是這樣，體征器上上下下地很規(guī)律，我忍不住看了一會兒，腦子才終于開始慢慢轉起來。

我醒了。

之前我昏倒那個天臺上，火海中我的身體火燙，現在呢？

我想試著抬抬我的手，卻發(fā)現我做不到，我有些著急了，再試試抬脖子看看我的身體，這才看見我全身上下打滿了繃帶，這么一扯我也痛，趕緊又躺下了。

這么一扯，我的五感又回來了，這下我是口干舌燥，視力衰弱全身刺痛，可我最痛的是頭，就像是有人不斷拿著大錘子猛捶我的腦袋似的，不炸開花就完了還嗡嗡作響。

我痛得忍不住掙扎起來，這手動了一下似乎扯動了什么，身邊的機器立刻發(fā)出“嗶嗶嗶嗶”的刺耳聲音，我耳朵陣痛著卻沒有力氣做起來關掉，只有干等著它響，后來等聲音變了一種調子之后很快有人推開我的門沖進來。

我不吸取教訓扭頭看來人，又疼得“嘶”一聲。

小護士趕緊吼我：“你不要亂動。”

她關掉了響聲之后，又檢查了我手上吊的針的位置，把速度調整了一下，各個數據看了一遍記錄在本子上。

我閉眼不去看他忙忙碌碌，剛才那聲音都快要了我的命了，現在都覺得耳朵里還嗡嗡作響。反應過來之后我咂咂嘴，可憐巴巴地說我渴，那聲音都啞得不像樣了。

那白衣天使皺皺眉叫我先等等，說我家屬之前還在的呢好像現在出去了，她出去幫我看看，我也沒勸住她，你說你就給我隨便喂點兒水也是好的啊。我嘆口氣，這昏沉感襲來，我沒能撐住她找人回來，再次陷入了昏迷。

再醒來的時候還是有燈光，窗子外面是黑黢黢的。邊上總算坐了一個人，正在玩兒手機呢，見我扭了一下頭，她放下手機，臉上是喜色：“你總算醒了。”

我從來沒有見到她笑得這樣的開心和舒展，我也忍不住回她一個開心的笑：“嗯，醒了。”

她見我笑，又收了自己的笑容，故意給我一個臭臉，就像以前一樣。她淺淺的瞳里有淡淡血絲，我知道她也沒有休息好。她聽了我的聲音立刻找了水給我喂了，甘露順著嗓子流下去我才感覺真的是有活了。

“睡了三天，你燒都睡退了。”

她喂了我水之后又把我的被子掖了掖，還叫我重新躺好不讓我多動。

或許是因為安心，她繼續(xù)玩兒手機沒一會兒，我又陷入了昏睡。

再醒來是早上，身邊，是正在削水果的她。

“月灼。”

她抬起頭來，我沖她笑。

我總算還是留在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