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躺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就睡著了的媽媽，我有些擔心。

“月灼，你的藥量是不是多了一些？要是留下什么后遺癥……”

“質疑我？哼，我開始用藥的時候你太奶奶連胚胎都還不是呢！事不宜遲趕緊走吧，聽說這個玉佩關過不少妖怪，還不知道里面是怎樣的修羅場呢。”

她收拾了個小藥箱，順便帶上了一件衣服。收拾著，她嘴里還不忘碎碎念：“你說你才是她老婆，我干嘛這么積極……”

我苦笑著想幫她收拾，她卻嫌棄地讓我奶孩子去別來煩她。

我知道她是成全我和孩子們，讓我這個膽小鬼在去辦“大事”之前從孩子們身上找些勇氣。只是看著孩子們，我偏偏就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些什么了。我知道從來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和他們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多教他們什么，只是在他們做錯的時候我愿意提攜一兩句。

于是現在，讓我光是坐在他們中間都覺得有些想哭。

三個小時前，樓上胖阿姨和孩子爬了山才回來，春花狗蛋由我媽媽領著去了樓上看胖阿姨的孩子，胖阿姨還賞了他們兩根他們一直垂涎的香腸，知道我是孩子的媽之后，我也被我媽罵了個半死，說什么家里明明都有還到外面去討，給老秦家丟人。

盡管我依舊提醒媽媽我沒有這個幸運和她老人家同姓秦。

可插科打諢也沒有辦法讓媽媽忘記質問我的事情。她將孩子們都叫進了房間里，把我拉到沙發上去坐好，與我相對。

我小時候最怕的就是我媽媽這樣“我要和你好好談一談”的態度，今天也不例外。

“今知，你為什么連媽媽都騙？”

“我……”

看著她被皺紋偷偷壓下的平滑眼角，我雖想要回答，可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無意間看到在廚房準備食物的月灼，本來沒什么的，可我無意看見了她手上正在朝食物里抖了些什么，差點兒問出口來，幸好我憋住了。

見我在看她，她只是朝我搖搖頭，將食指豎著比在了嘴唇上。

我知道她不會讓我說。我也知道，我永遠騙不過我的父母。

選擇謊言不是我的本色，我所決定的只是將這個事實暴露于她面前的時間推后一些罷了。

“媽，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或許很快了。”

但輕易罷休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之后她又旁敲側擊了我多次，哪怕這么多次，我都抵住了耳根子軟的弱點咬住了壓沒有開口，只告訴了她月灼是房東，胖子和月灼的哥哥，兩個人共同經營一家私人診所。

然后自然的，他們“夫妻”把本來就饞兮兮的孩子們都叫出來，老人家看見孩子們這么乖巧，心也就自然軟了三分了，便先答應了之后再說。

之后等著她藥性發作也不過是半個鐘頭的事情。

此時，天也都已經黑了。

媽媽的呼吸一起一伏，像極了深眠狀態。

我還是有些為難：“月灼，真要夜里去墓地？”

她手上沒停：“你怕？”

我搖頭：“怕，但是還是要去。”

最終，她東西收拾好了，暗暗的燈光中她淺色眼瞳似乎透明了。

“那就別廢話，走吧。”

說著，她快步出去叫車了。

她今天這么著急，我也能理解，雖然我也很著急，這才沒有太怪罪她把我媽媽藥昏了的事情，我也沒有什么要收拾的，叮囑了胖子把孩子照顧好，便系上了圍巾跟著她去了。

無論在哪兒，夜里要打車去墓地的話車費肯定會被炒得頗高，而且我們兩個女的眼巴巴的說要去，誰不覺得我們是謀財害命的。最后也只有高價包了一輛本來就在那附近的車才去了，下了車付了錢，車主一溜煙消失得沒影了，連叮囑我們的話都沒有。

我與月灼互看了一眼，俱是苦笑，轉而看著面前暗得看不見的小山包。

這里就是J市的墓地了。

和所有的小城市一樣，原來這里也實行的是土葬，家中有人去世大多都是在山上選一個合適的方位就地掩埋了，從此年年到這里上香。但自從J市十多年前大整改之后，土葬變成了火葬，公立火葬場和公務就在這座小的旁邊的小山上。

只是總有人是有迷信的，總覺得不入土不為安，把人燒成灰放在一個罐子里就是死不瞑目的褻瀆，所以這座山一直都沒有廢除，這么多年都默默有人往山上埋尸首。

作為墓地所在，它的尸氣多半也是足的。

望著除了旁邊山腳下的火葬場的燈光之外都是黑黢黢的山，一絲蟲鳴都聽不見，像是山本身都已經死去了一般。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月灼，依你看這里如何？”

她瞇起眼睛道：“先去看看再說吧。咱們最好得找一個新挖的墳，在那周圍開鎖更合適。”

結果還是沒有說嘛……

好吧，雖然怕，我還是鼓起勇氣隨她找上山的小路，只是臨上山她又從藥匣子里拿出了一顆藥給我叫我吃了。

“這是什么？”我一邊接過她帶來給流一喝的水順下了藥，一邊不忘問她一句。

她橫我一眼，奪了我手里的水杯蓋上蓋就走了，留給我一個并不高大卻十分穩妥的背影：“問這么多做什么，我還能害你？”

我底氣不足嘿嘿笑著跟上去：“哎呀我就多一個嘴……”

她嫌棄地讓我別貼她那么近：“行了行了，別踩著我的后腳跟了我穿的還是靴子呢！這藥就是能讓你避開尸氣的藥，若你被幽魂迷了心、勾了了魂，我可沒有那么大的功夫去救你。”

我拍拍掌：“還是你想得周到。”

“少拍馬屁，趕緊走吧。”

我雖然嘿嘿地拍掌，實際也是為了制造一點兒聲音出來，免得我被這安靜嚇得忍不住胡思亂想，隨便一個小石頭都能把我嚇得尿褲子了怎么好。

然而偏偏就在我慶幸自己的機智之時，似乎聽見了“嚶嚶嚶”的哭聲。

仔細聽了聽，似乎真不是我的幻聽。

“喂，月灼，你……聽見了什么沒有？”

我有些怕，拽住了她的衣角。

該不會是我現在就已經中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