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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夫子茍茍

想著想著,這旺狗兒走到了朱府門前,敲了敲門,腆著臉問前來開門的人:“小張哥兒,少爺在嗎?”

那童子一看是旺狗兒,就要關(guān)門,卻被對方一只手伸了進(jìn)來。

小孩子心里軟,怕夾傷了他,只片刻猶豫,被那旺狗兒擠了進(jìn)來。

“旺狗兒,你可不許再進(jìn)府,不然老太太要打我板子了。”

“小張哥兒,你放心,我不進(jìn)來,我就在這兒。我只問你幾句話,問了就走。”旺狗兒陪著笑,從衣袖里翻出一只草編的螞蚱遞過去,那童子畢竟是小孩子心性,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有什么話,快問吧。要是被劉管事他們看見了,我也會挨責(zé)備的。”

“放心,我定不要小張哥兒為難。”旺狗兒笑著說。他樣貌本不俗,奈何成日里喜歡在賭坊、花樓廝混,生生磨出了一股略帶猥、瑣的痞氣。他一邊問那小哥,一邊眼神兒像一股風(fēng)一樣朝著那紈绔住的地方可勁兒瞅。

“小張哥兒,這些天,我怎么沒見著少爺,他在府里頭嗎?”

“你是不是又想拉著少爺給你填賬了?”童子雖然憨厚,但卻不傻。每每聽到眾人議論,這旺狗兒不是個東西,經(jīng)常將自家少爺當(dāng)冤大頭。

“這可是冤枉我了。“旺狗兒腆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我就是陪著少爺找點(diǎn)樂子,然后跟著玩玩,也混點(diǎn)賞錢。”

“哼。”可惜,他那話,這小童子被府里人洗腦后嗎,一個字也不信。說著,就要推人出去。

“別,別,小張哥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那小混子牢牢地釘在原地,任憑那叫小張哥兒的童子,推他一下,一下又一下。

“少爺沒去外地。就在院子里呢。”童子推不動他,有些氣鼓鼓的。

“那他怎么沒出去玩,是老太太禁了少爺?shù)淖銌幔俊蓖穬豪^續(xù)問道。

“老太太沒有,是少奶奶。”

“哦,那新娶的少奶奶,莫不管著少爺不成?”旺狗兒奇道。

“才不是呢。哼,你別問了,快出去,一會兒被人看見了,我要倒霉了。”小張哥兒繼續(xù)推搡旺狗兒,板著臉,也不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旺狗兒沒法子,只能悻悻的出門,但走之前,他還是不甘心的對小張哥兒說:“若你見了少爺,幫旺狗兒問一聲好,就說旺狗兒日日都念著他老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小張哥兒將人推出去后,將門插上了。

前門發(fā)生的事,那紈绔是不知道的。這幾日,他的確沒心思去外頭瞎混。

這個萬青青不知道發(fā)什么瘋,自己學(xué)寫字,老太太不僅不反對,還將自己孫子,也就是那紈绔打包給萬青青,充當(dāng)她的啟蒙老師。

朱重八雖然是個不成器,但好歹有多年的童子功,寫點(diǎn)自己名字、看點(diǎn)不上臺面的話本子小說還是沒什么困難的。

就這樣,這紈绔,從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混蛋變成一個人模狗樣的夫子,這幾天,日日夾著幾本書,一把戒尺,耀武揚(yáng)威。

五月底的天氣,有了些暑意。

但書房挨著墨竹齋,四處遍植修竹,因此還算涼爽。

那紈绔,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任憑旁邊的婢女扇風(fēng)的扇風(fēng)、捶腿的捶腿,沏茶的沏茶,好沒個正形。

而那方書桌上,萬青青挺直脊背坐著,握著筆正寫的一絲不茍。

墨跡淋漓的紙上,爬滿了一個個形狀各異、奇奇怪怪的大字。

朱重八享受了一番,悠悠然踱到萬青青身邊,看著紙上的成果笑的十分開懷。

沒想到,這伶牙俐齒,慣會在老太太面前裝乖、在自己面前撒潑的惡婦,竟在習(xí)字方面,如此笨拙。

“寫法錯了。”那紈绔近日當(dāng)夫子上癮,十分好為人師。

萬青青抬頭,掃了那紈绔一眼,眸子里有些不解。

對上那眼神兒,那紈绔不知為何有些慌,鬼事神差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人略有些粗糙的手。

他本意是想教導(dǎo)她如何寫好這個字的結(jié)構(gòu)。但握上的剎那,兩人發(fā)絲相纏、呼吸相聞,再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他心神一蕩,手抖了,頓時,一滴墨,墜入雪白的宣紙,潤開一團(tuán)黑霧,將周圍一圈都染開了。

那紈绔不由得有些心虛,但好歹還是硬著頭皮、借著對方的手,將那個字寫完了,雖然歪七八扭的,看起來甚丑。

“這個蒹葭的葭字,應(yīng)該這樣寫才對。”

“咳,”寫完后,朱重八捂著嘴假裝咳嗽一聲,丟下一句“照這樣你慢慢練”便飛似的逃了出去。

金兒正在荷塘邊,和幾個婢女采荷葉,遠(yuǎn)遠(yuǎn)看到少爺急匆匆的從墨書房出來,不由得有些納悶:難道少奶奶又將少爺惹生氣了?不對啊,自從老太太讓少爺教少奶奶寫字后,兩人好幾天沒吵了……

那紈绔在墨竹齋躺了一會兒,總感覺有些不得勁兒。

他盯著自己的手,愣愣的看了半晌,神情一會兒迷惑,一會兒躁動,一會兒惆悵。

坦白說,女人的手,他捏過不知多少,無一不是白皙細(xì)嫩,軟軟香香,但從沒有這樣一雙手,讓他觸碰一下,就像是過了電似的,仿佛握著烙鐵。

即使放下了,也總感覺那有點(diǎn)粗糙的手感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狀態(tài),仿若少年慕艾、枯木逢春。

這個可怕的想法,把那紈绔嚇了一大跳。

朱重八覺得,自己肯定是最近修身養(yǎng)性久了,變的饑、不、擇、食了。

于是,好久未曾上街的他,再次重出江湖。

去的便是那許久未曾光顧的花——暢春園。

新安雖說是個鎮(zhèn),但論起繁華,不比中等大小的縣城差。鎮(zhèn)上住的人家,大多是殷實(shí)人家。

俗話說,飽暖思享受,這句話用在這鎮(zhèn)上是再合適不過的。

酒樓、賭坊、花樓,不管是大的、小的,還是高端的、接地氣的,都應(yīng)有盡有。

朱家少爺朱重八,最愛去的,是鎮(zhèn)上水平頂尖的三處,暢春園、元亨坊、天香樓。年少不更事的時候,在前一個地方沉湎了兩三個月,等后來曉事了,后面兩個就去的多了。

“喲,爺您來了,這可是好久不見。我還道是,您貴人多忘事,忘了咱們這些不入眼的夯貨呢!”

看到財神爺來了,媽媽的眼睛,頓時笑的連縫隙都沒了,趕緊上前招呼著。

“這不就來了嗎?爺那幾個心肝兒,媽媽你沒苛待他們吧?”

那紈绔漫不經(jīng)心的搖著扇子問道。

“那哪里敢?您先坐著,我去叫她們梳妝打扮一下,給您瞧瞧人到底有沒有被苛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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